第 1 章
火烧云,垂杨柳巷,文玩铺子。
衣却尘的思绪被打断了,她放下手里的书,扫了一眼面前聒噪的客人。
“诶,这铜钱剑是你自己编的?手巧得很啊。古朝的钱就是漂亮,还物美价廉,瞧瞧先帝这字儿,瘦金体,多秀气!”
一个男人。明明面貌很年轻,却脊背微佝,背着手,衣却尘完全猜不出他的年纪。大概十分钟前这人就进来了,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只是四处瞎晃悠。
这样的客人衣却尘见多了,他们压根没有消费欲望,只是闲得没事干,把古玩店当展览厅罢了。偶尔好奇心作祟,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又是哪个朝代的,衣却尘都选择乱说一气,随便应付。
衣却尘余光打量一会儿,客人絮絮叨叨着,最终立于某处,对一个琉璃盘子产生了极大兴趣,赞叹其工艺精美、绝非凡品——一个玻璃盘儿,她上个月在地摊买的,将用于放瓜子仁和开心果。
衣却尘默默地垂下眼,继续窝在小角落看起了书。
这本堪舆学孤本,她花了五位数才弄回来,恨不得睡觉都搂在怀里。不过上面的字迹,总莫名其妙地,让她感到眼熟……
“衣却尘啊。”客人突然叫出她的名字,语气正经。
衣却尘不得不合上书,难得正眼瞧着这不大靠谱的家伙。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物——之前出了点小意外,不小心失忆了——他难道是自己的故人?她谨慎地选择没有接腔。
失忆醒来之后,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半年多,这是第一次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客人背对着她,拿起那个流光溢彩的玻璃盘子,慢慢抚摸,然后说:“你怎么干起这营生了,做这行买卖,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张,能拿几个子儿?图清闲?你一般从哪儿进货?”
衣却尘一听,这就是来套她话的,即使是故人,也不会熟到哪里去。便敷衍道:“是挺清闲,六点打烊。”此时已经五点五十五,意思是,你没话说就赶紧滚蛋吧,别扰着我清净。
客人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方块盒子,一笑,露出整齐的一排牙:“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天其实是顺路来的,真没想到你还在这儿。知道你们天师门无事不断、无工不通,你帮我看看这玩意儿是怎么个情况?上个月在黑市上淘的,嘿,你猜怎么着,根本打不开,就差拿铁锤砸了。”
衣却尘扫了一眼就说:“开不了。”
“怎么开不了?你还没开呢。”客人凑过来,话锋一转,“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听说,这好像是你师父的东西,不过他嘛……你知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
“不知道,”衣却尘不客气地伸手一指,“门在那,不送。”
“你看你看,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不就是提一嘴你师父嘛,我话还没说完——”
“你要想好好说话,先把脸上的□□撕干净了再说。”衣却尘说,“不然免谈。”
客人的脸色唰地变了。他有些浑浊的眼球滴溜溜转了下,没怎么犹豫,在头顶摸了摸,用力一扯,一张薄薄的面皮顺着头皮、鼻梁、甚至牙齿,一点点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沟壑纵深、饱经沧桑的脸。
果然是个老头。衣却尘看了一眼说:“这个年纪装小孩,不害臊么。”
老头嘿然一笑,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张口便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理解一下。这下你能帮我开了吧?事成之后,报酬少不了你的。”
衣却尘还是说:“开不了。”其实她并非故意不帮这忙,而是实在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自从老头进门,她的天师笔就有些许异动,这意味着黑盒子与天师笔同出一脉,极有可能是她的东西。
就算原本是她的又怎样呢?现在已经落在别人手里,若要争夺,怕是会闹得不可开交。更何况她记忆消失,身世成谜。风水轮流转,有些东西留不住就是留不住。与其探出黑盒子由来,烦恼自己,不如一开始就割断一切,眼不见为净。
老头显然有点急了,但毕竟有求于她,仍僵着笑脸道:“行,你要是不乐意看,我也不勉强,但你得跟我说说你师父上哪儿去了,我找他有事。”
老头一进门就师父、师父个没完,但衣却尘压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师父,随口说道:“我也挺久没见他,怕不是死了。”
老头勃然色变:“你这家伙,那可是你师父,怎么这么不忌讳!得了,我看今天咱俩话不投机、不宜见面,这么着吧,这黑盒子我给你放这儿,你想看就看,不想看拉倒,七天后这个时候我再来取。”
衣却尘没作声,将屏风一拉,彻底跟老头隔绝开来。
听着那老头走远了,她才踢着拖鞋慢悠悠走出来。黑盒子就放在桌上,下头压着几块钱币。那老头不知究竟怀着什么心思,也不怕她拿着东西跑路。
衣却尘想了想,钱和盒子都没碰。
这种看似天上掉下来的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