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
夜已深,万籁俱寂。天际一片阴霾,无月也无星。
长安城内,时不时有持剑官兵巡行,以防有贼人趁夜作乱。
在官兵看不到的一处狭长小道内,一玄衣男子步履闲缓地走过。
昏暗夜色中,唯有他腰间佩戴着的玉佩闪过清幽的微光。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齐阑舟停驻下脚步,就近倚在青砖墙上,指腹不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不多时,一全身黑衣的男子从暗处走出。
黑衣男子单膝屈地,抱拳道:“属下不力,未能保护好殿下。”
齐阑舟头也未抬,漫不经心问道:“那人可抓住了?”
扶疏轻点头,“是,已经死了。”
半晌都没等来上首的吩咐,扶梳虽然已经跟随着齐阑舟多年,但也难测主子心底的盘算,只得小心猜测着他的心思,试探地开口问道:“属下去将尸体处理了?”
“不必,”暗夜之中,齐阑舟缓缓抬起昳丽的长眸,“扔去我皇兄府里。”
他口中的“皇兄”正是如今大昭的太子,齐阑淮。同样也是派人追杀他至月夷的始作俑者。
闻言扶疏不由得微愣,随后立即意识到了自家主子的意图。
他恭敬俯首称是,转身正准备退下时,忽听后方的齐阑舟发话问道:“过些时日月夷人会过来?”
扶疏鲜少听过自家主子主动提及过旁人,心下惊异之际,回道:“是,月夷国国王会带着子女入宫为陛下贺寿。”
齐阑舟不甚在意地轻嗯一声,仿佛这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的无关小事。
当扶疏以为自家主子还会有下文时,抬眼却见他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面无表情,眸光淡漠。扶疏只得暗暗压下了心底猜测的心思,拱手告退了。
夜依旧深沉,随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散去,再无其他声响。
无边夜色中,齐阑舟的大半张面容掩于黑暗,久久沉寂。
*
窗外阳光明媚,耀眼的日光洒落在窗边放置的白玉瓷瓶,灿艳的寒霜花瓣在日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娇嫩。
寒月翎坐在窗边,寒霜花馥郁的香气充盈着她的鼻间,她的脑海中不觉又回忆起半月前林间的那一幕,以及那浑身透着神秘的陌生男子。
转瞬之间已经过去了半月了,若不是眼前寒霜花的存在,寒月翎甚至都觉得那一切只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
珠帘轻晃作响,青莲端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走进来,见寒月翎有些心不在焉,不觉打趣道:“公主是又在想先前那名男子了?”
寒月翎眸光微晃,连忙否认道:“我想他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我早就忘了。”
青莲抿唇笑了笑,“公主忘了,可我却有些好奇呢。若不是那几日我病着,我就能陪公主一起去骑马,也能见见那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青莲和银莲皆是自幼伺候寒月翎的小婢女,平常总是形影不离,可那几日偏偏青莲染了风寒,故而卧床歇息了几日。
寒月翎垂眸轻抚着寒霜花的花瓣,漫不经心地说得:“中原人长得与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白净一些、匀称一些、文雅一些……”
话还没说完,外间便传来宫人的宣报声,“公主,大王子殿下过来了。”
听闻哥哥来了,寒月翎朦胧的眸光才染起一丝光亮,提起裙摆就往殿外奔去。
初春的日光和煦温暖,才出殿便感受通身的暖意,寒月翎远远便瞧见寒隼魁梧的身形向着这边走来,可脸色却不如同之前一般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严厉肃穆。
寒隼走到自己妹妹面前,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内心的气怒泄露出来,淡淡说道:“先进去。”
一进殿,寒隼便屏退了殿内的宫人。
他开门见山直接道:“那日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寒月翎低垂着脑袋,手指揪着自己裙摆的流苏,装糊涂道:“什么事啊?”
寒隼浓密的双眉紧皱,“其一,你不该在没有侍从陪护下擅自出宫还待到深夜;其二,你不该随便将外面认识的男子带回宫;其三,早同你说过中原人心思弯绕,你不该与中原人扯上关系。”
说到这,寒隼顿了顿,见面前的妹妹恹恹垂着脑袋,神情落寞,内心不由得散出不忍。他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哥哥知道你心善,可是救人一事你不该瞒着我们。”
寒月翎缓缓仰起头看他,秋水眼眸中有清波微晃,她探出指尖攥起寒隼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哥哥,阿翎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心里清楚,那日之事她确实处理得不妥当。可是她又实在怕如果将此事告诉他们,那男子怕是会被直接扔出宫去。
寒月翎双手都攥上寒隼的衣袖,柔声撒娇道:“哥哥,阿翎知道此事是我处理不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哥哥不要告诉阿父和阿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