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炉
谢致站起身,将椅子让给江琅。
江琅重新点亮烛台,搁在桌子上,也没坐下。
“你在想什么?”江琅问。
“我在想殿下在想什么。”
“哦?”江琅像是来了兴致,“你倒说说看。”
谢致同她对视:“殿下让许知谦往青州去,是还想开店。”
江琅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笔墨,又铺开一张纸,借着烛火的光,草草在纸上画了几笔。
她招招手,谢致慢悠悠地走过去,看她在纸张圈圈画画,写上“瑄京”,又在瑄京右侧添上“青州”二字。
江琅指着青州说:“青州是沈令的故里,到处都是沈令和江放的眼线,我去青州开店,是不要命了么?”
谢致环臂看着,笑道:“我刚不是说过,灯下黑这种事情,殿下比我玩得明白多了。”
他抬臂在纸上点点,露出的袖口磨得破旧,有些地方都变得发白,像是再穿几次就要破掉。
“青州通海陆之便,商贸发达,如果在青州都开不出来什么成绩。”谢致侧眸,一点没委婉地说,“那还不如关门大吉。”
江琅没也在意,她望着纸上的字,忽然想到什么,展颜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点我可不如谢公子。不过若是真把店开到江放眼皮子底下,他若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谢致不配合地说:“会砸了你的店。”
江琅挪开纸,瞪他一眼。
谢致双手交握,垂落在身前,一字一句道:“青州每天开业关门的店铺数不胜数,凭永王和他身边那群酒囊饭袋,不会想得到殿下敢把店开去青州。”
江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须臾,她将纸张放在烛火边,火舌舔舐上柔软的纸,转眼间纸张燃烧殆尽。
江琅重新铺开一张纸,想了片刻,落笔写下几个字。
“谢公子听说过裴玉吗?”
“略有耳闻,裴家嫡子,永王妃嫡亲兄长,年纪轻轻做上了礼部郎中,前途无量。”
江琅搁下笔,晾着墨,欣赏般地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裴玉跟江放可不一样,裴家势大,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谢致却说:“不必瞒他,他和渝王不会掺和进来。”
江琅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你和裴玉很熟吗?”
谢致转而望向那半干的字迹:“婚宴上殿下被灌酒,他和渝王就在门外看着。此人行事谨慎,最爱隔岸观火,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让渝王涉险。还有。”
江琅捏起纸张,满意地欣赏着:“怎么?”
谢致顿了顿,颇有些一言难尽:“恕我眼拙,殿下写的......是什么?”
“谦卑恭敬。”江琅意有所指,“这都看不出来吗?”
谢致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盯着那张纸,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半晌,才依稀分辨出来“谦卑恭敬”四字的几笔撇捺。
江琅说得跟真的似的:“不懂了?这叫狂草,一看你平日里就不爱钻研学问,露怯也是难免的。”
谢致默然无语。
等江琅心满意足地搁下纸张,还要继续写些什么的时候,谢致忍不下去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被称之为“狂草”的东西,沉默半天,挡住江琅的动作:“殿下,字丑不要紧,自欺欺人就不好了。”
江琅没料他说出这话,她当即伸出自己的十根手指:“看不到吗?在牢里受了拶刑,能拿笔就不错了。”
“那殿下方才还提剑对着我,我看还是殿下更胆识过人一些。”
江琅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呢?说不准你刚要夺我的剑,就被一箭穿心了。”
谢致展眉笑笑,没作回答。
她扬唇瞧着他:“你一口一个殿下,可我怎么没看出你有多少敬意呢?”
谢致捏起那张纸,笑道:“敬意是藏在心底的,殿下自然要用心感知才能明白。何况殿下从没自称过‘本宫’,可见殿下不会为这些小事怪罪。”
江琅听他这话,觉得荒谬至极,轻笑道:“我不以公主自称是我随性惯了,不拿架子,你对我不尊敬,就是逾矩犯上。”
谢致又把江琅写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侧过脸问:“会怎么样?”
江琅弯唇笑道:“如果哪天我不高兴,就可以因为这个杀了你。”
谢致同样笑道:“是吗?那我倒是很期待这一天。”
江琅撂下笔,忍着想把这人轰出去的冲动,满怀怒火地把那张纸抢回来点燃,丢在地上。
谢致惋惜地看着燃成灰的纸:“可惜了。”
“什么?”
“堂堂明昭公主写得一手奇丑无比的字,若是这张纸不烧,我拿在手里,大小也是个把柄。”
江琅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你留它在手里,只会让我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