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江琅眼皮微抬:“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谢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既然如此,那不如说些殿下明白的,若殿下此次不能脱罪,或许殿下能凭着皇女的身份保全性命,可公主府上收留的那些落罪文士……”
“那个叫许知谦的,似乎身上还背着罪名吧——”
江琅垂着眸,心跳得飞快,她神色毫无波澜,握紧手中匕首,抬眸和谢致对视半晌。
“殿下想翻案,渝王想自保,若是我能救出殿下,殿下怎么谢我呢?”
一阵刺骨的寒风顺着窗子的缝隙漏进来,江琅猛地咳起来,她咳出的都是血,谢致瞧她伤成这样,伸手想探去她后背帮她顺气,却被江琅挡开。
“你是什么人?”她捏紧拳把咳意都忍回去,说话声音微颤。
“来救殿下的人。”谢致斩钉截铁地说。
江琅沉默地注视他半晌,方才恐惧胆怯的神色一扫而空,她冷笑一声:“就凭你?永王府上无名谋士,你凭什么?”
永王府谋士众多,得永王青眼的那几个江琅都见过,可眼前的这位,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谢致倒也不恼,他还撑着下颌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笑起来。
“笑什么?”
“笑我多虑了。殿下现在身陷囹圄,不信我,还能怎么样呢?”
江琅偏头闭上眼,没再看他,显然一副逐客的姿态。
谢致收起玩笑神色,叹了口气,声音倏地放缓。
“公主府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你,你不想活着出去吗?”
清凉的月色衬着瑄京街道两旁的积雪,雪风凌冽,谢致仰头瞧着白茫茫的苍穹。
脚下积雪绵软,雪风刮在面上如刀割。
前面的高重在马上碎碎念个不停,但谢致恍然只字未闻,坦然从容地行走于雪夜。
江琅。
谢致毫无来由地默念起她的名字。
雪雾蒙蒙,谢致忽然回头望向刑部大牢的方向,他手指在大雪中变得僵硬冰凉,指尖却仿佛残留汤匙的温热。
与雪中排房一起浮在眼前的,还有阴暗牢房中,昏光点燃起的江琅眼中的决然。
“殿下的生路不在永王手中,更无关渝王,而在眼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是一个道理。殿下或许想不到,往往给人以致命一击的,正是渺小卑微的蝼蚁。”
“你想要什么?”
“来日殿下自会知晓,我要走了,殿下可想清楚了吗?”
江琅垂手坐在干草堆上,沉默地凝视着谢致,没做声。
他像是遗憾,笑着轻叹一口气,收起瓷瓶转身要离去。
“谢致?”
谢致还没走远,回头就看到江琅双手紧握着牢房的木栅栏,手上的血迹渗透木头,望着他静了半晌。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出去,活着出去。”
风吹乱谢致的袍角,几片雪花顺着窗子的缝隙,飘落在牢房的枯草上。
江琅被灌进来的寒风冷醒,搓着自己的手臂往墙角缩。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破烂狭小的窗外,灰青色的天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江琅还记得谢致捧起她的手指,把匕首轻轻放在她掌心,望着她的神色意味不明,眉梢噙着笑意。
“风雪扑朔,危机四伏。初次相见,这把匕首就给殿下防身,也算是在下聊表诚心。”
雪风呼啸,清冷的曦光在刀锋上迸发杀意,江琅耳边不停盘旋谢致的那一番话。
她府上私藏文士的事情,连永王江放都没察觉,谢致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永王的谋士,却隐瞒这个消息,反而来和她谈条件?
谢致……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破晓时分,走廊上再次响起错综的脚步声,刑部侍郎脸色沉得厉害,推门而入。
江琅将匕首藏在袖中,心紧绷成一线,却仍露出恐惧的神色,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刑部侍郎死死盯了江琅须臾,像是不甘心,他猛地上前,江琅下意识地握紧刀柄。
只见这刑部侍郎掀袍一跪,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彭城知县无故滋事,彭城案已经查清。皇上有旨,将明昭公主护送回府。”
*
拂晓时分,还下着雪,天色白茫茫的一片。
江琅刚踏出刑部大门,就瞧见冰天雪地里杵在一抹张扬的红。
“三妹妹。”永王江放环臂嗤笑,“别来无恙?”
公主府的人早就等在外面,见江琅出来慌忙来撑起伞,给她披上厚重的斗篷。
而江放身边撑伞的人立得端正,正望着江琅意味不明地笑着。
江琅垂眸:“劳烦二哥记挂。妹妹在大牢里过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