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此刻已是黄昏，碧霞漫天，喜鹊绕枝，夕照的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洒出一层斑驳碎影，如此美好的天气，这柳府嫁女儿可当真选了个好日子呢。

忽然院外传来阵阵低语，柳落灵魂赶紧竖起耳朵，飘到墙头一看，是时照跟一位嬷嬷。

“赵嬷嬷，这位落姑娘有些特殊，公子这才让我请了你过来。”

“你只管放心吧，我从将军刚出世就带着他，现下无非就当是哄着个三岁稚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位嬷嬷虽然听着声音有些粗哑，但说话语气温和，听二人这对话，这人应当是沈予的乳母，且在府里有一定的地位。

接着赵嬷嬷又叹了口气，语气担忧道，“只是，将军真的要娶那柳家姑娘？不是说那柳府已涉党争，一旦娶了那柳家姑娘会引皇上猜忌吗？”

“无事，嬷嬷不必担心，公子已经有对策了。”

“你莫要诓我，若真是有了对策，将军怎会拖着，迟迟不拜堂。”

“公子确有对策了，只要交出兵权，一切便能迎刃而解。”时照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只是言语间满是遗憾。

柳落灵魂微微蹙眉，沈予换新娘原来是因为这个，若是娶了柳莹，就算皇帝相信沈府忠义、不涉党争，可日子久了，就算沈家想要独善其身，也难免被柳家利用。

可若是娶了自己就不一样了，一个从未被柳府承认的傻子，就算柳府想利用什么，也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嬷嬷闻言也不太懂，只叹问题能解决就好，倒是柳落灵魂，忽然就有些不忍，交出兵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失去在这官场上的谈判筹码，失去手中的利器。

……

柳落灵魂呆呆的飘在树下，任由树影透过自己的身体，恍惚了好一阵，回想这些日子以来，沈予对自己的照顾虽谈不上无微不至，倒也是尽其所能了。

他说原身是舒姨唯一的孩子，要好好照顾，可是他也是这世上唯一牵挂原身之人啊，就算是为了这具身体，自己也不该看着他被迫交出兵权啊。

想到这，柳落灵魂如一缕青烟一般迅速飘入房内，回到身体。

诶？怎么动不了？柳落这才回忆起来，身体被打晕了呀，沈予啊沈予，你倒是图省事，这下可好，我就是想帮你也无能为力了。

正感叹呢，柳落忽然感觉脸上一阵温热，好像是有人在用毛巾替自己擦脸。

“姑娘正睡着，嬷嬷为何现在擦脸？”

“姑娘顶着这厚重的妆，自然睡不舒服，不如替她擦干净了。”

嬷嬷真是好人啊，柳落感叹，只是觉得鼻翼处被擦得有些痒，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挠了挠。

诶？不对？能动了！竟然让赵嬷嬷给这身体擦醒了！沈予，你记得给你乳母涨月钱。

……

而此刻，将军府大厅外，新娘柳莹身着厚重的喜服，正由丫鬟搀扶着，只见她腰身倾斜，将身体的重量落在一旁的小丫鬟身上，显然自下轿后她便在那等候多时，此刻已经维持不住良好的仪态了。

柳府之人脸色铁青，神态颇为不满，一众宾客也正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眼下吉时就要过了，怎么还不让新娘子入正厅？”

“我听闻这沈小将军是不愿娶柳氏女的，这会儿怕是要给柳府难堪呢。”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柳府派过来的族亲脸色愈发难看，终是忍不住出声质问。

“沈小将军这是何意？”

沈予并未理会他，只负手立在一旁。

柳落跟柳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当年舒姨病逝没多久，柳尚书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娶作了继室，还同时带回来一个跟柳落差不多大的女儿，便是现在的柳莹。

而近些年自己一直暗中派人寻找父母身亡的线索，多重矛头指向这柳尚书和他娶的这位继室，如此这般自己又怎么可能愿意娶他们的女儿。

见他这个反应，柳府族亲顿觉面上挂不住，正要发作，就见二门外的小厮疾步来报，“老夫人，将军，圣上的贺礼到了。”

闻言，垂首立于门外的柳莹暗自松了口气，说起来，这位沈小将军风姿绰约，又手握兵权，确是一位难得的良人，柳莹心中多少是有些期待的，只是不曾想竟被如此对待，好在当今圣上对礼法颇为看重，这桩婚事圣上既然知道了，还送了贺礼过来，就由不得沈府不愿了。

只见端坐于首位的沈老夫人一声轻咳，终是闭眼点了点头道，“让新妇进门吧。”

沈侯爷与沈予虽已分府，但沈老夫人作为沈予的祖母，她的话在将军府也是管用的。

于是，鼓乐声再次响起，场面也重新热闹起来，只听赞礼官高呼：

“新娘玉步跨火烟，琴瑟和鸣共婵娟。”

柳莹跟着赞礼官的节奏，抬脚迈过了门外的火盆。

“新娘玉步进房中，来年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