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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顺荣以为她吃麻辣烫只是说说,没想到这小妮子开着导航七拐八拐,竟然真给他带到一家小馆子里去。
他都分不清这算干锅还是麻辣烫,跟在徐茗好身后拿盆,选菜,称重,交钱之前他偷偷问,是不是非得吃麻辣烫,徐茗好很确定地点头,并撺掇他点辣锅底的。“那你怎么不点辣的?”权顺荣指了指她的,“选番茄的什么意思?”
“我怕太辣了,”徐茗好理直气壮,“如果太辣的话我们就可以混着吃,我和朋友都是这么吃的。”
“小孩儿花样儿多。”权顺荣评价一句,跟在小年轻后面找凳子坐。这种街边小店照例不会太干净,随便摸一把桌面都油腻腻的,但是徐茗好没丝毫没在意,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权顺荣也学她直接坐下了。
徐茗好还在回味他说的那句话,噘嘴巴:“什么小孩儿?我都22了!”
“22还不是小孩儿?说说你就哭,水龙头一样打开就流,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哭的。”
“切,我这叫性情中人,而且你才多大呀,说话像老头子,没见过只能说见得少。”
“现在嘴皮子倒是利索,”权顺荣笑了一声,“怎么在办公室不这么伶牙俐齿,只会结结巴巴说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开了我吧。”他学她的语气。
徐茗好鼓着嘴巴瞪他,权顺荣就说她像金鱼,她回嘴说他幼稚。
“二位的麻辣烫好了,小料台在左边,可以随意加。”
两碗通红的汤端上来,热气扑了满脸。权顺荣晚上没吃饭,闻见香味饿劲儿上来,先夹了片午餐肉塞嘴里。
“我靠,这么辣。”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四处摸着找水,最后去冰箱里拿汽水,一口灌下去半瓶,徐茗好在后面咯咯笑。
“这是诡计,”权顺荣撩把头发,“放这么多辣椒让人买他的水。”
“叔叔阴谋论吧。”徐茗好猫舌头,一片菜叶子吹了好半天才咬进嘴里一点点,兔子似的,“怎么不说自己不能吃辣。”
权顺荣比了个手势意思二人暂时休战,让她把自己的碗推过来:“来,跟叔叔混着吃。”
不知道为什么,徐茗好就觉得他嘴里的叔叔和自己说的叔叔不是一个意思,但又拿捏不到他的错处,沉默地随他舀汤。
“哇,辣!!”她喝了口,舌头跟烧起来一样,把剩下半瓶汽水喝了个干净,“嘶哈嘶哈”地喘。
“不是你的问题,”徐茗好摆摆手,一沓餐巾纸一人一半,“真的辣,混了点儿汤还这么辣。”
但权顺荣实在饿极了,虽然辣,但味道还算不错,硬着头皮吃,要不是徐茗好在对面,他得叫碗水过来涮涮。
徐茗好把舌头伸出来吸凉气,鼻涕纸摆得像法阵,指导对面的土老帽:“先吃粉条,不然一会儿坨了。”
“什么?什么了?”
“粉条,粉条坨了。”
“坨了什么意思?”权顺荣听她的,挑了根粉条,没防备被甩了一上衣的汤,叹了口气,决定回去就把衣服扔掉。
“你不知道坨了?”徐茗好发现权顺荣是容易出汗的类型,此刻额头鼻尖上都是汗珠子,她拆了包纸递过去,“我还以为全国人都这么说呢,原来是我们那边的方言啊。”
“我们家那边没说过。”
“坨了就是,呃,涨了。”她凭空比画半天,“面条,粉条啥的,会吸汤儿,吸了就涨起来,半碗能涨成一碗。”
“你老家东北的?”权顺荣也“嘶哈嘶哈”。
徐茗好啪一下捂住嘴:“我口音很重吗!”
对面的白毛被逗笑了:“没有很重,只是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你的简历。”
“吓死我了,我就说我没咋有口音,”徐茗好特骄傲,“我大学普通话考试可是一乙!”
“小姑娘这么厉害呢?”
“你又这么说话,逗孩子啊?”她胃似火烧,放了筷子狂喝水,“语气跟我爸一样。”
“你这一天,又叔叔又爸爸的,过年是不是想要我的红包?”
“那你还提我奶奶呢怎么不说,我们东北红包可厚了。”
权顺荣点了点头,说“记住了”,又看她的碗,问:“你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徐茗好皱巴着脸,“太辣,再吃容易胃疼。”
“那我吃了?”
“嗯嗯。”
白毛把她的碗勾过来。
吃完饭外面在下毛毛雨,地面刚湿的程度,雨水打在脸上更像雾气,徐茗好深吸了口气,说感觉在做汗蒸。
“这边的雨天是这样的,像蒸笼。”权顺荣脱了外套罩在徐茗好头上,看了看手表,说,“走吧,送你回家。”
徐茗好本来就热,脑袋上再搭个衣服得热晕过去,权顺荣步子大,她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你不想拿衣服就扔给我!臭权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