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娘亲
护佑一方的山主殒身,梳风山震荡不止。
却不止是如此。
梳风山的护山法阵也在这震荡中被削了力。
红袍煞神从天而降,面如冠玉但眼神如刀,身法鬼魅如阎罗。
落地时收回了自己散出去的铁骨钢扇。
他将周书棠抱起,护在怀里。
“徒儿不计较,本座却不能。”千魔山出来的曾经魔界第一人,从来不将仙道途中的规矩体面放在眼里。
“本座斩了梳风山百年气运,伤棠儿性命,便不要想着在仙门立足了,算墨如知趣,不然本座连她也照斩不误,尔等好好封山修佛去!”
他随便挥了挥袖子,满牢的梳风山弟子倒下睡去。
“你,棠儿交代了你什么?说来听听。”钢扇飞出去离百里问青脖颈不过寸许。
百里问青眼泪扑簌簌地掉,抽噎着把方才周书棠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本座要走了,你是随我一起,还是要被一起封印在山中?”
他斩了梳风山百年气运,又引绣佛长斋弟子入梦,若是一走了之,这矗立数代的仙门大派怕是要被蚕食殆尽。
百里问青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林雯汐,又看了看被梦境困住的商玄知和奄奄一息的周书棠。
他轻声而坚定道:“我同前辈一起走。”
商玄知能回溯的周书棠的记忆,戛然而止。
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出这段记忆。
不知何时,眼泪淌了满脸。
眼前的小师妹,还是人身蛟尾,昏迷不醒。
较之梦境中,褪去了些憨态,可还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周书棠。
原来不是一见如故。
而是险些隔着生死的久别重逢。
商玄知将人放下,躺好,还细心给掖了掖被角。
心底五味杂陈。
她珍惜与她相遇的每一个人,交代了所有,甚至不惜将自己从他记忆中抹去,却并不问他是不是要忘记这一段相遇。
走火入魔固然可怖,可若是活这一世连自己想护着的人都护不住,不也太无趣了吗?
若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何必修炼走仙途,如常人一般浑浑噩噩岂不更自在?
后来的事,他也不怎么清楚,他记得他是在长昇峰剑冢醒过来的,以为自己不过是冥想破境。
那些日子,灵力滞涩,未有寸进,总觉得有块大石堵在胸口,好像弄丢了什么,又好像错过了什么。
剑冢外落英缤纷,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他那时却能静静看上一整日。
他闷在剑冢里,很久很久,久到一腔荒芜无法排遣,摸索出了孤月阵。
试金台上,他不由自主地拆解给她看。
怪不得要拆解给她看。
在他身上的种种异状这下通通有了归处,这阵法,本来就是为她做的。
他作为山门大师兄,没护住自己师妹,还眼睁睁看着人在他眼前蒙难。
周书棠的蛟尾,从被子底下露出个亮闪闪的尖角,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甩动,触到一片温热后渐渐静下来。
黑亮的蛟尾自觉地缠上商玄知的腰,好像是在撒娇。
商玄知戳了下她的尾尖,陷入沉思:据梦中所得,小师妹该是有龙的血脉,应是龙尾而非蛟尾。
这莫非就是她活下来的关窍?
自降灵等,由龙贬蛟?
此等秘术,这样大的秘密,落雪峰的两位长老用心良苦了。
便是生身父母,也未比能做到这一步。
不记得他就不记得他吧,商玄知只愿她永远这么无拘。
周书棠,你还好好活着,真好。
当然,他倚在床边睡过去的时候,没想到沉眠,是另一段清醒的开始。
“你说我,练功时候走火入魔,在这儿躺了半年,耗费了你半身修为才救回来?”周书棠缓缓从冰床上坐起来,虎着一张脸再次确认道。
聿白真人面不改色地点头。
“我是个练功会走火入魔的废物?谁教出来的?”周书棠支着下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
重重击了一掌,大声道:“好像是你啊凤湖剑山第一人,聿白真人!”
聿白真人面不改色地揉她脑袋,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呢,我有两个徒弟,欢儿修成道心,剑法有成,如今已经是小一辈中的翘楚,另一个嘛……怎么就走火入魔了呢?”
周书棠鲤鱼摆尾想翻过去给他一头槌,结果小鱼儿还没打挺呢,摔在岸上了。
她眼前阵阵发黑,栽在冰床上半天没起来。
商玄知看得分明,聿白真人嘴上调笑,眼底一片忧虑,手上也一刻不停地灌注灵力过去。
“不逗你就是了,行岔了功法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这么大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