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之盐
盼盼名叫盼盼,她没有姓。
她的爸爸姓苏,枝叶扶苏的苏。
她的妈妈姓顾,顾盼生辉之顾。
都是极优美动人的姓氏,但她不敢用他们的姓氏。
在她病重之前,父母就离婚了。
爸爸组建了新的家庭,不想认这个女儿,更不想承担她的巨额医疗账单,勒令她改掉自己的名字,跟妈妈姓。
妈妈想结婚,不想要她,责骂她是个赔钱货。
盼盼不敢反对,只能在妈妈打骂她的时候,一边拼命点头重复说我是个赔钱货,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妈妈,不要为了揍她而打疼了手。
孩子的乖顺,换来了妈妈越发肆无忌惮的辱骂,最终,她被赶出了家门。
不是所有被赶出来的孩子都会遇上一个雨天。
她滚出家门的那天是火辣辣的夏天,站在太阳下,阳光亮得睁不开眼。很快就晒脱了一层皮,她茫然地顺着泊油路上洁白的斑马线往前走,却不知脚下路在何方。
为了活下去,她去找工作。但她年纪太小了,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于是她没能挣到钱,也没有饭吃。
她狼狈得像条狗一样四处流浪,在桥洞底下找了个看起来暖和的废纸箱蜷缩进去,裹着旧报纸和塑料泡沫袋取暖,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只有病魔例外,它在她身体里嚣张地宣布主权,用高烧来侵蚀她的生命,增加她的痛苦,她扛不住,最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盼盼发现自己在警局休息室,被穿制服的警察叔叔包围了。
她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她的第一反应是道歉,绞紧手指,低下头,根据丰富的被打经验,卑微地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给警察叔叔添麻烦的,希望他们不要骂她,她会做个乖孩子的。
但警察没骂她,还给她买了奶茶,口气温和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奶茶混和着Q弹的珍珠进肚,盼盼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掉下来。她即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善良的人,更不敢相信会有人对自己抱有善意。
好运接踵而来,警察联系了民政部门,把她送进了医院,病也能治了。
住院的日子,是盼盼平生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医院的枕头是蓬松的,戳下去还能弹起来,床单是整齐而白净的,她第一次睡在这样温暖而干净的床上,舒服得就像躺在云朵里。
但她心里很不安,毕竟她是个脏兮兮的小鬼头,配不上这样干净整齐的病房。
晚上有护士来查房,她怯怯地跳下床,问护士自己能帮忙干点什么。
护士被逗笑了,说她是个病人,要好好休息,好好玩。并把平板递给她,说她可以打游戏。
盼盼害怕让护士不满,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又用卫生纸蘸了点水,仔仔细细地把平板屏幕擦干净,才敢打开手机。
游戏的名字叫《原神》。
穷人的世界是一张泛黄的白纸,被困在方寸之地日夜操劳,没精力抬头往外看一眼,世界的奇妙多彩从不会在白纸上轻掠过,留下的只有苦难的咸苦的汗水,让白纸染黄,陈旧易碎。
当游戏的登录画面随着悦耳的音乐浮现时,人类用计算机绘画的巧夺天工的游戏景色在眼前展开,盼盼第一次发现,人间不止有农村恶臭的下水沟,斑驳脱落的土墙和发霉的被褥,还有如画的美景。
她那张名为人生的白纸上,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染上了绚丽的颜色。
游戏里的角色,都有自己的姓名,只有一个角色例外。
他叫魈,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字,有名无姓。
盼盼对此感到格外亲切。或许魈和她一样,也是被抛弃了,没了自己的姓。她喜滋滋地想,她叫盼盼,他叫魈,她比他还多出来一个字。她比他幸运一点,一点点。
护士小姐很心疼盼盼,给她买了甜甜的冰激凌吃。她听了盼盼喜欢魈的理由不免失笑。指着钟离,跟她介绍,当年魔神战争,魈被梦神抓去,听凭指引做下大量残忍血腥之事。后来钟离从梦神手中救下他,赐他新名,让他重获新生。
盼盼羡慕极了。她也想和魈一样,能有重获新生的机会。
她带着魈和钟离,去提瓦特大陆在璃月游玩,见绝云山巅的苍茫云海,轻策庄的满坡绿竹,还有繁华富丽的璃月港。全都是她在现实中没见过,也不敢奢望能见过的美景。
护士小姐发动医院捐款,再加上水滴筹和医保报销,终于凑够了盼盼的手术费。
手术很危险,但她很想活下去。
今天是她动手术的日子,一直不愿意见她的妈妈被民政局找到并说服了,来给她手术签字。
为了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妈妈,盼盼找护士要了一根头绳,把头发扎起来,还擦了点口红让自己更有气色。
她化完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