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
摸了摸鼻子,“吃饭就是吃饭,听那劳什子的古琴作甚,也不怕食不下咽。”
与景星赴包间同样冷清的还有百米之外的十里船坊。
花灯绽放繁星夜,香飘九天乐团圆。
船侧装饰着绚丽的彩带和花饰,飘逸而华丽,船尾高耸,上面挂着各色彩灯,整个船身光芒璀璨。
可偏偏停在岸边,并未开船。
船坊内又是另一番景象,空旷的包间一片寂静,女娘们时不时地从厨房跑到门口看看,再黯然地回到厨房。
小姑娘忧心忡忡地来回走动,深情凝重。
“青青,停下来,你走得我头疼。”苏锦娘左手揉眉心,右手拨着算盘。
十里船坊已经重新开张半月有余,可除了头几日有零星生意以外,这几日无半个人影光顾。
想来也是,谁会在一个晦气的地方饮酒作乐大肆宴请呢。
自那日和四姑娘在市舶司不欢而散后,次日便有守备府的侍卫上门,说是调查之前王公子遇刺的蛛丝马迹,又把船舫搞得一团乱。
起初还有食客奔着十二道家宴而来,可任谁也耐不住吃饭吃到一半,就有侍卫三不五时地上门叨扰,渐渐地十里船坊“晦气”的名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传开了。
如今侍卫们倒是不来了,可她十里船舫已经无半个客人登门了。
苏锦娘翻开账本,上面字迹工整,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页尾处一个大大的红色“赤”字,醒目且晃眼。
十里船坊负债累累,已经没银子了。
之前因为要嫁给杨清,苏锦娘把最后一笔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座三进的小院,如今银子套在里面,一时半会也不好出手;杨清欠的银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要回来,其实苏锦娘心里明镜儿,这笔账八成是要黄的。
青青目光呆滞,停下来没几秒又开始忙碌地整理空荡的餐桌,苏锦娘被她扰得心烦,想要出去透气。
一女娘语气紧绷地跑进苏锦娘寝室,“东家,鱼娘子来了。”
苏锦娘披上加棉外敞,手在那女娘胳膊上抚了几下,“没事的,我去看看,你们把今天的食材烹好,吃不完的就送到周围的贫苦人家,切不可收银子。”
清冷的寒风轻轻吹拂,隔壁船坊的丝竹声影影绰绰地传来。
鱼娘子穿着朴实的粗布麻衣站在岸边,脸上晒得黝黑,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鱼篓,见苏锦娘出来,摘下来置于脚边。
苏锦娘下了船,要迎玉娘子上船说话。
“苏娘子,我身份低贱一身腥,上船怕是污了你的船舫。”空气冰冷,鱼娘子口周一片白雾,又很快消散。
苏锦娘毫不在意地执起鱼娘子的手,“你清清白白做人,勤勤恳恳凭本事吃饭,何来低贱一说?”
鱼娘子要抽出的手一顿,就这么跟苏锦娘搭在一起,“苏娘子才真是惹人钦佩,及笄年纪就撑起整个十里船舫,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苏锦娘笑了,鱼娘子也想笑,可想到什么,神色几番变换。
“女东家是爽快人,你断不会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鱼娘子一口气说完今天来意,“十里船舫已经半月没给我结赊的欠账,周围人都在传……”
“传我十里船坊要关门大吉?”苏锦娘听到这,噗呲一声,就像石子投进湖里,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
鱼娘子被苏锦娘感染,也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
苏锦娘拆下发上银簪塞进鱼娘子手里,“赊的账先用这个还,后面等船舫的生意好了,我再给你补上利息。”
鱼娘子推推搡搡地不肯接,“拢共就几两银子,女东家不必如此,我再候上些时日也无妨。”
“收着吧,都是养家糊口,你也不容易。”苏锦娘把银簪插进鱼娘子发间,“也该像个娘子一样打扮打扮。”
鱼娘子脸红,她重新背上鱼篓,跟苏锦娘道别:“外面风大,苏娘子快上船吧,我还要去四下船舫送鱼。”
“什么鱼,这么晚了还让你送?”苏锦娘状似无意地问。
鱼娘子踌躇了几秒,打开鱼篓,细长而柔软的黄黑身影灵活地在里面翻动。
苏锦娘眼一眯,秀眉微微蹙起问,“邓掌柜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你订鳝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