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满是鳞甲
秦焉一语落定,我俩脸都一红,气氛很是尴尬。
我不知道他为何生气,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良久,做了一串手语:
「你……要我自己选?」
秦焉轻叹了一声,摇摇头说道:
“你不用选,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待在这儿,怎么舒心怎么过罢。”
我问他:「那我欠你的三根金条怎么还得清?」
秦焉抬眼凝望着我,眸子里的光,如风动之下遥弋的烛火。
他兀地说:“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哑的吗?”
我迷茫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边厢轻叹了一声,拂袖,起身。
走到窗畔,平视着窗外清波浩渺的江面。
颀长的身子裹在素黑的长衫下。
徐徐说:“不记得了……也好。”
“罢了。我从没想过要你还,你也不用拿什么来交换。”
“就当是……就当是我办了桩好事,给自己积点功德好了。”
月白天黑,路途遥远,秦焉还是留了下来。
我也不想让他郁郁寡欢的带着不快离开。
这一份恩情改写我的命运。
若是不好好偿还,恐会纠缠到下一世。
而我对人世间心灰意冷,下一世,不想再来了。
小丫头送来热水,我打了一把手巾,将秦焉的脸庞细细擦拭。
他的骨相硬朗,皮相冷峻。五官分明而大气。
他从紧绷到放松,再到坦然阖目,不过就是些许的工夫。
随后我将他的手浸入盆中,抹上皂荚清洗。
他的手乍一看挺白净,摸着却很粗糙,手心和关节全是拳茧。
我好奇的捉着他的手,去摩挲那些掌心的茧。
皂荚润得两双手溜滑。
屋子里静谧无声,只能听到粗浅不一的呼吸。
质疑中抬眼望去,却见秦焉脸颊驼红,正盯着我发怔。
见我一脸探究,他急忙调开了视线,看向一旁清了清喉咙:
“好了,别洗了,够了。”
我也有些汗颜,赶紧低头做事。
我换了木质的脚盆,拎着铜壶兑起了热水。
随后伸手摸着了秦焉的脚踝。
秦焉往后缩了缩脚,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这些事连我妻室也未曾碰过……”
我半蹲着身子,抬头看他,手语垂问:
「……在邵门都是丫头服侍你吗?」
秦焉说:“不。贴身的事儿我都自己来。我一个赘婿,何苦摆大户人家那谱?”说罢,他笑了笑。
的确,赘婿身份地位低,不被人瞧得起,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才肯入赘……
秦焉,一表人才,他何必?
邵门是他的师门也是他的妻家,是他的前程也是他的后方。
我相信他在那里可以获得尊重,并非如自嘲那般被看做是一个赘婿。
否则,也不会有二当家这层身份存在。
但他似乎……无法如寻常人一般在家里卸下盔甲,获得片刻放松。
我落下眼睫,沉默了良久,才再度抬眼看他,做了一串手语:
「如今我能安好,是因为你的搭救。」
「让我来服侍你,为你做点什么。」
「你可照市价给我支俸,清偿完之后我便恢复自主,好么。」
此前我跟他表达过了,你钱花得值,我才能待得安稳。
秦焉并无救苦救难大慈悲的情怀,因为他笑得不太严肃,默了一瞬,道:
“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服侍?”
“一般丫头月俸才两块银元……”
“我且当你是总管嬷嬷罢,月俸五块银元,那你也得服侍我四十年啊。”
说罢,他的笑容扩大了。
“到时候真成嬷嬷了,你愿意服侍我这么久么?”
听说男人晚上脑子不好使,但秦焉显然是个例外。
金条银元通兑折算年限一瞬完成。
我心里佩服了一下他,继而认真点了点头,手语做得行云流水:
「我若有其他功劳,你也给我记进账目去。」
「在清偿完毕之前,我都完完全全属于你,你可以卸下防备,在我这里获得片刻安憩。」
秦焉慢慢收起了笑容,他深深吸了口气,深深的看着我:
“你是认真的?”
“倘若清偿不完,你岂不永远在我名下?”
“是……这样吗?你愿委身在我秦定安名下……”
“有可能是永远!”
他喃喃诘问,眼神敛藏着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