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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来临,羌城外道路上结了冰凝,人走在上边,稍不注意便会得个踉跄。远处山头的翠色也被白色覆盖,西风吹来,割得人脸生疼生疼。
“查出来了吗?”顾含章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低声问。
“一点一点掰线索,终归是理出点头绪。”徐郎中叹了口气,鬓边的白发越发醒目,“最开始发病的那个区域划出来了,就在城主府后头的两条巷子,先发病的那两家人都是城主府的家奴。好在郡主你警醒,及时封锁了各处道口,如今其他地方的病人已经减少了。”
顾含章蹙着眉:“病源找着了吗?”
“大体知晓了。”徐郎中望着一处屋脊上在寒风中摇曳的一株野草,压低了声音,“郡主知道摸金校尉吗?”
顾含章怔住,不由慢下了步伐:“……”
徐郎中瞥见她神情,猜测她大约是不清楚的:“这事儿啊,要从前朝说起。据说前朝开国皇帝原来是个穷小子,后起兵造反,把当时的帝王给推下了皇位,这才有了前朝。郡主也知道,要养一支队伍可不容易,他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是怎么拉起一支队伍又稳稳当当地壮大的?虽说肯定是有人支持的,但一开始哪个大户人家认识他呢?传说,他一开始的军费,是靠着几个擅长找墓的手下筹集的。”
“找墓?”顾含章吃惊地看着他。
“对,就是郡主所想那样,”徐郎中点点头,“摸金校尉这个名称,也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据说那几个手下当时的官职就是校尉,后来呐,人们就把做这一行当的称为摸金校尉。这羌城呐,人员混杂,城主的其中一个儿子招揽了几个异士,从事的就是这行当。”
顾含章不解:“这同瘟疫有什么关系?”
“最先发现病症的,就是跟随那几个摸金校尉的家奴。郡主攻打羌城前夕,他们才从外边回来。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他们之中的人在此次摸的古墓中染上了什么疫病,回来才传了自己的家人,然后慢慢在城中蔓延的。”
北府军在九月底的时候便攻下了羌城,顾含章率军进了城,本是等到帝京那边来的人接管了城主府便率军返回云州的,谁想接管的人未到,她手下人便发现了不对。先是城中有人家一家一家地生病,且病症竟都差不多,秋一偶尔在城中医馆发现此事,引起警觉,立马上报了顾含章。顾含章原先身边就有个医痴剪秋,自是听说过这种情形极有可能是瘟疫。虽说如今是冬日,大多瘟疫是在夏日发生,她也没有掉以轻心,立马派人将那些生病的人集中一处,且马上封锁了城门,又将人派出快马前往云州寻求帮助。如今堪堪半个多月,徐郎中带着云城的杏林中人赶到羌城,马不停蹄地着手研究病情。
“亏得郡主下令及时,不然,这城便毁了。”徐郎中十分庆幸,瘟疫的传染性极高,染病的人没有警觉,一传十、十传百,只怕进城的北府军也免不了。顾含章下令封城后,立时调集了城中医馆人手,除了留两人日常问诊,其余的统一到一处居住,医者与患者见面须以面巾掩住口鼻,诊治后须换下外衣,以沸后的热水净手,发现病患的街巷一律封闭,食物由军士每日送到门口,待军士离开后自取。顾含章说一不二,接管了城内的粮铺米店,每日取用多少按市价付银钱。好在当时发现得及时,被封锁的街巷不算多,需要提供的粮食也还能供得起。
“这也是徐郎中往日教导剪秋那丫头教导得好,时常听她念叨,少不得有了警觉。”顾含章坦言道。
“不过郡主不该冒险!”徐郎中转过头看着她,认真地道,“郡主既知有瘟疫的可能,下令大军退出羌城在城外驻扎,就该随军一同撤出。”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顾含章笑笑,“这种情况下,我若出了城,城内会更慌乱。我留下来主要是安定人心。”
要说怕,也不是不怕,她也煎熬了半个月。只是,当时那种情形下,大军撤出城外,城内人心惶惶,还有人说干脆就不用管了,直接放弃羌城便是。顾含章力排众议,坚持留在城内,不仅压下了弃城的声音,还稳定了人心。
“这不,徐叔你不是带人来了吗?”
徐郎中说不过她:“也亏得方山长听说了此事,把书院的一帮子老家伙都召集了起来,到各处府中筹集资金购买药材,怕人手不够,书院还把教授医学的夫子和院中的学生都给我带过来了。郡主和殿下在乌鞘岭那边的庄子管事也命人送了几车药材过来。”
“山长他是个好人。”
方今明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他把书院中能够派出的人手都交给徐郎中带去后,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信,寻了流采苑中的管事,命他星夜传书将信送往帝京。
这事儿得让萧亦昙知道!小阿元若是出个什么意外--方今明打了个冷战,只怕帝京那位得疯!
帝京这边,收到密信的萧亦昙没疯,但也离疯差不了多远了。他连连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方今明送来的,一封是去了吐谷浑,哦不,应该是鄯州的宋暮云送回来的。在宋暮云离开帝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