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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有些茫然地回转。
“我说过,用不着再多管他,那就是,不用再多管。”那眸光冷幽幽地扑向他,福寿心中已经连连打了几个咯噔,明白自己是犯了错,自以为是了。
福寿苦着脸认错:“奴才错了,奴才不该妄猜,奴才认罚。”
后头两个字隐隐带了哽咽。萧亦昙叹了口气,毕竟是小时候起便护着自己的老人了。
“先记着吧。福寿哪,哪位是你的主子,你要记清楚了。”
这话,萧亦昙落得很重。
初冬的夜色已经有了份凝重,酝酿了大半天的雨终于也落了下来,被风带着,从窗扉间飘进一丝半缕,墙边很快洇了一小块儿,书案上的光烛也在墙边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福寿已经跪伏了下去,头抵在书房冰凉的青砖上,胖胖的身子在颤动。
“下去罢。”萧亦昙敲打完他,放下手中一直在磨动的墨,走到一边的侧案旁,微弯了弯身清洗双手。水已经放置了一会,有点微凉。
福寿不敢再吭声,就着跪着的姿势,后退着到了门边,这才起身蹒跚着走远。
萧亦昙沉下了心,开始一日一练。
他之前还夸赞福寿把府中料理得妥当,看,这就打脸了啊。
花萼相辉楼,夜风冷,夜雨凉,世子萧东润陪着身子羸弱的小表妹,亲自端着药碗喂她。苏明珠倚着秋香色的靠枕,身上搭着花开富贵的湘被,一副敏感多思惹人怜惜的才女模样。她一向胆小,怕黑,才刚入夜,各色灯笼便缀满了屋檐廊下,把个绣楼衬得花团锦簇。
有萧世子在,体贴的丫头们都抿着笑退到了室外。
“表妹含一口蜜饯,这药汁子忒苦。”萧东润心疼地从小柜上用银签叉了一粒蜜饯送到苏明珠嘴边,苏明珠就手含下,在舌根儿压了压,皱着个小脸儿。
“来,再喝一口。”萧东润又用小银匙舀了一小口往她嘴边送。
“太苦了,表哥。”苏明珠一把嗓子柔柔软软的,那一声“表哥”更是喊得柔情万端,萧东润耳根子倏地红了。他稳了稳手中的银匙,温声劝道:
“你病了好几日了,反反复复的,这药汁子虽苦,也得喝呀。眼看着天儿就冷了起来,往年你总是入冬就爱着病,这不喝药怎么成呢?”
也不知萧东润这话惹着她哪根神经,苏明珠把药碗一推,呜呜咽咽地就哭了起来。她人长得柔弱,哭的神态也美,泪珠儿要掉不掉,眼底藏了一抹轻愁,萧东润哪里承受得住?也顾不得手中被那一推溅出的黑乎乎的药汁滴落在襟前,慌忙把药碗往旁边的小柜上一放,取出袖中的丝帕就要替她拭泪。
“怎么就这样了呢?快别哭了,小心一会儿头又疼。”
一边一迭连声地叫外边儿的丫头送热帕子进来给她敷眼。
苏明珠赌气地扭过身去,一边呜咽一边道:“我是该好起来,偏我这身子不争气,混赖在这地方不走。也不知多少人看着笑话呢。”
这话一出,萧东润讪讪地笑笑,把床边的位置让给闻声进来的丫头,不敢搭话。
送苏明珠走,是萧亦昙亲自下的令,萧东润惯常怕他这位一年见不着两面的父亲,哪敢违逆他的命令。
苏明珠偷觑他一眼,又冲着贴身的丫头使了使眼色。于是那叫银红的大丫头一边将手中的热帕子敷到苏明珠脸上,一边儿埋怨:
“姑娘快别哭了,伤身呢。府中的郎中都说了你这身子得好好养着。”
又掉头对着萧东润:“世子明知道姑娘受不得气,就哄哄姑娘呀。前儿夜里,姑娘还熬着病体给世子您绣了个香囊呢。”
苏明珠身边贴身的丫头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感情一向深厚,萧东润也不以为忤。
“怎么又熬夜了呢?”萧东润嗔怪地说,“好好儿养着身子才是正经。府里养着绣娘呢,白费那么多银子,哪里就要你熬灯守夜的劳针动线?”
苏明珠脸色白了白,银红忙道:“绣娘绣的东西怎么好跟我家姑娘比?我家姑娘的绣活,可是我家姑娘的心思--”
“银红。”苏明珠软软地喊了一声,于是银红闭上了嘴。
萧东润忙解释:“我没有看低表妹的意思。我就是心疼表妹,这些粗活儿,自有底下人去做,哪里用你来烦神?”
苏明珠嗔他一眼:“要是别人,我才不会烦这个神呢。”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楼内有暖香熏着,床上的佳人似嗔似笑,萧东润忍不住上前,握着那柔软无骨的玉手,低声道:
“别担心,明儿我就进宫,求求皇祖母。她最疼我,也喜欢你,必定会让你留下的。咱俩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才好呢。”
苏明珠面上一红,轻睇了他一眼,欲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萧东润心中一荡,把那小手握得更紧了些,轻笑道:“表妹不想长长久久地跟我在一起,那是想跟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呢?我母妃可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