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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六月十五,胡六娘下帖子约了顾含章去圆通寺上香。
胡六娘的亲事说定了,对方是帝京书院杨山长家的小孙子。说来,这门亲事还是她的亲兄长胡三郎出的力。胡三郎在去年就被胡贵送到了帝都书院求学,还拜在了广禅寺画僧明海的门下。明海是大雍朝出名的画痴,其画千金难求。胡贵托了萧亦昙出面,顾松给广禅寺住持写了封信,明海让胡三郎现场作了一幅画,这才点头收下了他。恰巧杨山长家的小孙子也拜在明海门下,算作胡三郎的师兄。胡三郎与他相交甚契,又得知他尚未定亲,忙忙地写信回去与胡贵报了情况,信誓旦旦地说了一番。胡贵斟酌一番,给自己的老搭档江道业去了封信,托他摸了摸底,又让江夫人上门透了透意思,俩家人又互相你来我往了一番,总算交换了信物下了小定。如今香姨娘带着胡三奶奶也到帝京去了,倒不是去安排婚事--她的身份只是个姨娘,真要她出面,杨家只怕会轻视了胡六娘,也会看不起胡家,亲事说不定也会告吹。胡贵的意思是让她先去帝京替胡六娘添置嫁妆。何况胡三郎既已定了在帝京安置下来,少不得也要置一点家业。胡贵的意思,待胡六娘出嫁,就把两个庶子给分出去,一来让他们自己出去打拼打拼,趁着自己还有能力,也能够帮衬一二,二来也是防着自家夫人以后出什么夭蛾子。
胡杨两家下了小定,又说好在下半年寻个吉日杨家上门正式提亲。胡六娘如今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家绣自己的嫁衣。
吴夫人在家中阴阳怪气地酸了一番,奈何没人搭理她。吴琼华的亲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大家都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但当家做主的是胡贵,她面子上还得为胡六娘开心说好。
照例先到英烈殿。俩人没要丫头跟着,一人拈了三根清香,在那幅画前恭敬地拜了三拜。出了英烈殿,俩人沿着廊道往后边的大殿走,四处拜拜,捐了香油钱,这才慢慢往寺后走。圆通寺后边儿有个大鱼池,里边喂养了许多锦鲤。俩人坐到池边的廊椅上,拿了一碟鱼食往鱼池中扔,贪吃的鱼儿一会儿就围了过来。
“那两姐妹可心慌了。”胡六娘有些幸灾乐祸地笑。
顾含章瞥她一眼。
“之前那吴琼玉还天天儿围着我四哥打转,后来被太太察觉,很是下了她一回脸子,四哥也被撵到书院去,一月才许他回来一次。”胡六娘呵呵笑。
“之前不听说你家要和她家结亲吗?”
“她们倒是想!前些年吴琼华不也同我二哥黏黏糊糊的吗?太太哪里会允许?换成吴琼玉,一样的下场。她们就不想想,就太太对我那俩哥哥的要紧样儿,怎么可能看上她们?太太可一心想着攀高枝儿呢。我听我姨娘跟我三嫂说过,那两姐妹,太太早晚得用她们给我那在帝京的二哥铺路呢。你可别不信。我冷眼瞧着,这些年太太替那吴琼华寻的人家,头一个要求的,就是能够帮得上我那二哥。远的不说,去年年根儿的时候说了一户,你猜怎么着?竟是替一个四十多了的作续弦,人家儿子都有三个了!吴琼华怎么肯?年都没过完就病了。听说那人是翰林院的一个侍读学士。现这事儿还僵着呢。听说,对方见拖了几月还没准确的音信,都打算不谈了呢。前儿我那二哥写了封信回来,估计很是埋怨了一番,这两天吴琼华日子可不好过了。”
“你爹就不管管?”
“我爹说啦,那是太太的亲侄女。太太自己做主,他不好多事,免得今后说他坏了谁的前程。说来也是吴家姐妹自己作出来的。我爹一开始也好心跟她提过一两人,你晓得,云州这地方就这么些人家,要事事满意哪有那么如意?我爹从中举的举子中替她挑了三两人出来,家境虽不算忒好,小富却也是有的。而且人家也上进,结果呢,太太不满意,吴琼华听太太一说,也不满意。我爹自然就懒得管她啦。”
“她今年,也有二十了吧?”顾含章转头问道。
“可不?早过了二十啦。也不是我说她闲话,什么都想同我比一比。我是我爹的亲闺女,难道还能压下我来将就她?我爹原替她选的人够配得上她了。说是在郡守府长大,可她吴家却是什么也没给她,就一个表姑娘的身份,她还想着要怎么个挑剔法呢?她现今年纪混大啦,更是不好说亲了。她那妹子,别的不好学,偏也学着跟她一样眼高手低。嘁!还想着我家四哥?太太怎么肯?就是太太肯,我爹也不肯哪。我爹说了,人呐,认不清自己,偏又心比天高,最是愚蠢。我爹才不会给我四哥娶那两姐妹中的任何一人!就是我五哥,也躲着呢。”
“怎么,没有胡四郎,她们竟然还打了胡五郎的主意?”
“谁说不是呢?她们打我五哥的主意,太太倒也没管。可能是想给吴琼华个甜头,顺了吴琼玉,让她老实地答应嫁到帝京去。可是,桃姨娘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她们使了两回计,想骗我那五哥上钩,桃姨娘性子上来,直接堵住院门骂了那两姐妹一个狗血淋头。太太没面子,还想着压桃姨娘,谁承想桃姨娘直接把事情捅到我爹面前,太太又被禁足啦。我爹还给太太下了令,今年再不把那两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