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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流采苑中忙碌着过节的一应事宜,顾含章与营中的女兵提前贺了节气,回云城后又遣人给交好的几户人家送了节礼,也没心思去外处,便回了灵陌馆呆着。
“剪秋姐姐,这是郡守府派人给姑娘送来的贴子。”
水红衫儿的小丫头在廊下将一封留有淡香的桂花贴递了过来,一位年约十八九的姑娘伸手接过,从荷包翻出一个花生状的小巧银锞子拿给她笑吟吟地道了谢,转回身挑起湘妃竹的门帘进入屋子。
“姑娘呢?”剪秋平素常在小厨房或药房忙碌,不爱打扮,头发只是简单挽着,穿着件半旧的浅青衫子。
“里间榻上歪着呢,”半夏冲着东边儿示意,“是胡姑娘下的贴么?”刚刚廊下小丫头说的话她也听见了。
“是呢。约咱们姑娘明晚一起赏月呢。”
“殿下传信儿回来说赶不上回来过节,姑娘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午间也没用多少饭。现下不许人在跟前儿,说要一个人呆会儿。”
剪秋挑帘进去,青袖姑姑正在一旁絮絮唠叨着,无外又是劝说着姑娘多出去和别的闺秀结识走动。这样的场景,只要顾含章一回来,照例就会出现。
青袖姑姑为顾含章简直操碎了心。这个姑娘不爱红妆爱武装,青袖姑姑生恐她变得粗鲁了,见缝插针地对她进行着教导,严格地对她的身子进行着保养。这姑娘虽说喜欢舞枪弄剑的好动,偏生又不喜欢出门应酬,到云州三四年,日常走动的闺秀仍旧只有两三只,且别人不起意邀请她,她都想不起要多跟别人交往。偏这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念不怕,青袖姑姑只能叹息。她觉得自己自从跟着到了云州后,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
剪秋见顾含章伏在玉簟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抿唇笑了笑:“姑姑,郡守府下贴子来了。”
青袖住了嘴,接过贴子细看了看,喜孜孜地道:“姑娘,是胡姑娘邀你中秋一起赏月呢。”
“赏什么月呀,”顾含章懒洋洋的,“每个月那月亮还不一样么?月初月末缺,月中月圆,有啥可赏的!”
“哎哟姑娘,这是一种情趣。情趣!情趣!”青袖恨铁不成钢。
“什么情趣呀。酸溜溜地念几句诗而已。”顾含章不为所动。
“姑娘呀,”青袖眼睛都要冒火了,“你就不能像个姑娘家的样子吗?你看看你,成天除了舞枪弄剑就是打马挽弓,姑娘哎--”
“唉--我去,我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吗?”她再不应下,青袖姑姑没准儿就得开始水漫金山了。一看见青袖开始抽袖中的巾帕了,顾含章赶紧投降。
青袖眼泪一收,立马转为微笑脸:“那我赶紧的给姑娘看看要配什么裙衫。对了,首饰什么的也得看看要不要再添置一些。姑娘可好久不曾参加宴会了,可不能落了咱王府的面子,现儿时新的咱们也得添置一二。”
她飞快地说着,一面走到东面儿一溜樟木箱子前,招呼着小丫头上前,齐力打开箱子查看着。
顾含章看着她与一众丫头们谈得闹热,索性闭上眼睛,只管小憩。剪秋见她那无赖样儿,再见青袖姑姑一派欢天喜地,憋住笑,为她盖上银红底绣雀鸟团花的夹被,轻轻退了下去。
中秋日,未至酉时,青袖姑姑与迎春便开始打扮顾含章。迎春拿了柄镶玳瑁白玉梳替她先通了几遍头发。
“姑娘,今天梳垂挂髻还是挽双螺?”
“随便吧。”顾含章懒洋洋道。
迎春顿了顿,手腕灵巧地翻飞,片刻,一对漂亮的双螺髻便完成。
一旁半夏便捧了玉容膏、玫瑰胭脂、眉黛等物上来,顾含章一见便摇了摇头:
“姑姑,只用点润肤的便成。”
青袖姑姑本兴致勃勃地打开一只凤鸟纹漆奁盒正挑拣着,闻言,有些无奈地道:
“姑娘,今日节气儿,好歹妆点一下呢。”
“哪里用那么繁琐?几个小姑娘聚会而已,随意一点便成。”
“到底是到别人府上--”青袖姑姑念叨着,净了手,用簪子挑了玉容膏为她轻轻抹上,匀了面,又用新制的玫瑰胭脂拍了颊,点了口脂。那玉容膏是剪秋以珍珠粉、云母石粉、绿豆粉、麝香、冰片与蜂蜜调配制成的面膏,其中的珍珠粉是选用上好的新鲜珍珠洗好后用细棉白布包好,放沙锅中加水与豆腐同煮一个时辰,取出珍珠后捣为细末,再加水研磨,置于阴凉处干燥后方使用。
又选了一袭杏色软烟罗纱裙,裙上挂了对儿七彩琉璃双鱼佩,配鹅黄彩绣百蝶衫、淡绿云纹绉纱褙子。顾含章瞧见妆台上七八样头饰,手一一滑过,拿起一对梨花钗,青袖姑姑替她簪上。因顾含章小时不肯穿耳,固她耳上一直未戴饰品,青袖姑姑替她妆扮完毕,又忍不住叹息。
顾含章心知肚明,只笑嘻嘻地道:“珈姐姐是个性急的,咱们也起身了吧。”
于是忍冬、半夏并一干丫头簇拥着她而去。
郡守府珠兰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