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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西街的后巷子,一位头包蓝帕的妇人推开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极差,快正午的时光还有些昏暗。
这是一间一进二的小屋,外间有张破旧的桌子,有两条腿已经坏掉了,被人用拾来的石块垫着权当桌腿。一侧搭了一张床,另一侧有两张条凳和一个旧箱子,里面放着一些碗筷之类的东西。里间也是两张木板搭成的床,中间一条长凳上放着一些婴儿的衣物。屋子虽然破旧,却收拾得很干净。
里间的床上,一位女子正在哺乳,旁边有位妇人正在缝补着衣物。
蓝头帕妇人进去先叫了声“嫂子”,又瞧了瞧正在吮着奶的小家伙一眼,放下手中一直挽着的小篮。
缝补的妇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裙,眼角有了深深的纹路,带着苦涩之意,抬头瞧见进来的人,笑笑挪了挪身子。蓝头帕妇人挨着她坐了下来。
“嫂子,今天我出门找了个活儿。”蓝头帕妇人五官长得周正,有着一种蕴含着岁月沉淀的从容。
“嗯,是做什么?”粗布裙妇人咬断线,将手中的衣服拿起抖开瞧了瞧,见没有什么不妥,才折好放在旁边的凳上。
“一家书塾要招做饭的婆子,我去试了。”
婴儿吃饱奶后便半闭着眼,穿着半旧竹青衫子的罗玉娘一边轻拍着他,一边歉疚地道:“姑,都是我娘俩儿拖累了大家。”
“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蓝头帕妇人嗔怪道,顺手拿起床上的针线绣了起来。
“这云城你也不识几个人,是谁介绍的活计咱得感谢人家。”粗布裙妇人年纪大些,眉目却很柔和。
“阿郎他爹以前在军中的袍泽。我寻活儿的时候被他认出来了。”
原来这位蓝头帕妇人正是以前云城城门校尉赵大壮的妻子。那年她带了儿子回庆阳的杨家集娘家,因此逃过了一劫。丈夫身亡后她带着儿子在娘家过活。她娘家的兄嫂都是老实人,不是那起子刻薄算计的,并没有苛待她。
那床上的女子是她兄嫂的女儿,本是嫁回罗大嫂娘家姚家。谁知罗大嫂娘家的那寡嫂是个厉害的婆婆,儿子又是个愚孝的,只知一味听信自己的母亲,玉娘嫁过去不到两年便从一个鲜活的大闺女磨成了满身憔悴的黄脸婆。
罗大哥和罗大嫂心里又气又悔,却又不能把出嫁的女儿再要回娘家呆着。
这罗大哥平素是个话少的,心里深悔不该一时听信对方的花言巧语误了自己女儿的一生。他这番闷气郁在心中,身子渐渐就不好了起来。
后来玉娘那婆婆又嫌玉娘生了个丫头,还未出月子便指使玉娘在她面前立规矩。玉娘月子中落了病,小女儿才三个月又夭折了,气急之下身子受了损,大夫说再受孕很难。那婆婆因此便起了休媳妇的心,让自己的儿子以“无子”为理由把玉娘休了回来。罗大哥心病越发严重,过了两月便去了。
罗家的家境原本也不过是刚刚能填饱肚子。罗大哥生病的日子长,家里仅有的一点银钱都给了他治病。等办完丧事,差不多也就是一贫如洗了。
谁知道玉娘回来后没多久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一时喜一时忧,身子也有些不好。
赵嫂子与自家大嫂盘算了下:那姚家寡嫂不是个好相处的,玉娘若生个丫头到还罢了,若是生个小子,那姚家寡嫂必定不肯罢休,到时她上门来讨要,玉娘只怕会被她逼迫。加上那赵大壮的儿子赵归郎听说信王手下在招兵,一心一意想要去投军。因此一家人托人将家中房屋变卖,悄悄儿上路到云城。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路上遇上小偷,身上仅有的一点银钱通通没了。
现在她们住的这地儿,还是赵归郎投军后领得的二十两银子拿回来租的。
玉娘体子差,怀了身孕没法干活,罗大嫂便和赵嫂子两人四处帮人浆洗缝补衣物为生。
今天赵嫂子出门交缝补好的衣物,顺便想再找点儿零活回来,谁知道走到南街口的时候遇上从前赵大壮在军中的伙计。对方得知她如今的情形,立马热心的带她去了信王开办的书塾应聘。
原来那方今明与萧亦昙商议好后,便在流采苑外侧新建了一所学馆,一间二进的院子,前头是四间学舍,后面用来给教习居住兼杂物堆放和厨房。如今学生招得差不多了,方今明正要请两位妇人充任主厨及杂役。
赵嫂子去的时候方今明正好在,他随意询问了下,发现赵嫂子颇有些学识,又听闻她娘家父亲原来是私塾先生,便动了让她任幼童教习一职的念头。
信王所建的书塾起名叫“百味堂”,是方今明所言人生百味的意思。信王办书塾一事传开后,那些家境贫寒的人家很多都愿意将子弟送来:不需愁束修,还可有一顿免费午餐,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又有一些家中无人照料孩子的人家,平日要么是把孩子放在邻居家托人照顾一二,要么是将孩子带到干活的地方,一时看顾不过来,出意外是很难免的。如今听闻有这样的好事,就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