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尽管许清欢已经无数次回想起前尘,却还是在此时不厌其烦地回望一遍。好似摊开了一卷很长的书,里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她的一生,和洗不脱的罪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本就是恶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她弑母时不曾有过一丝犹豫吗?也是有过的。上一世,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都在期盼着春熙能为了活命,向她承认错误。
杀掉那些无辜的人时,许清欢也会辗转反侧。但她不会因此去烧香拜佛,乞求菩萨的守护。因为从一开始,许清欢就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神。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来的都是恶鬼。
然而想要结束这吃人的世道,就要有一个背负所有骂名的恶鬼,和一个敢于开拓前路的妖人。
迷迷糊糊之际,许清欢伸出手猛地拽住春荷的手腕。她力度极大,几乎让春荷痛呼一声。
许清欢连睁开眼都是一种奢望,却还是咬紧牙关说道:“陈怀瑾.....陈怀瑾......发兵.....”
春荷闻言瞳孔因为震惊而猛然收缩,随后大声喊道:“陈将军!陈将军!”
此时发兵才是真正打了许宸一个措手不及,迟澄远在边疆,而他又以为自己已经消散于世间,此刻估计是想要欢饮达旦。
皇城看似易守难攻,实则犹如一棵硕大的树,但这棵树早已被毒虫蛀空。东厂与北镇抚司早已相互勾结,又有魏秋衡把持大权。万俟玉部也有万俟玉册在,而自己……杀掉了盛长安,本就是一种手段与权力的象征。
万事俱备,她便是这一场肆虐的东风,要将火星燃遍这困了她多年的皇宫。
接到谪阳□□的急报时,距离许清欢发动兵变已经过去了三日。那日黄沙一如迟澄初见许清欢那天般狂乱,万俟玉部的政权更替于南梁是一件救急的好事。
早在之前,许清欢便与他通信。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但迟澄更为认可许清欢的决定,比起鱼死网破,能够博得和平喘息的机会才是目前南梁最需要的。
上一世自己当皇帝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打得江山容易,守得江山却是难如登天。他是一个好将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上一世自己选择兵变,也是想要为病入膏肓的南梁寻得一条救命路。
可是他失败了。
如今,他看到一条崭新的,未曾有人踏及的道路。一如许清欢所说,欠她的,便用江山来还。
迟澄目视着怒发冲冠的士卒,他们都在等待自己发号施令,赶回谪阳清除叛党。迟澄的这一队精兵,曾以少胜多屡次击败万俟玉部的进攻。
他们忠烈,刚正不阿。他们矫勇善战,粗枝大叶的同时亦有细腻内心。无人不想救南梁,谁不盼人间月圆。
迟澄握紧手里的刀,高声道:“我们此番回谪阳,并非是要清剿许清欢与陈怀瑾等叛党。”
迟澄的话一出口,将士们先是下意识附和,下一瞬回过神来后皆是不可置信神情。有人怒目圆瞪,刚要开口便被迟澄抬手打断。
“我们保家卫国,是为南梁,亦是为千万个寻常百姓家。而不是,为了皇帝。”迟澄一字一顿地说着,边塞的夜晚甚是寒冷,他呼出一口气,道:“许清欢在南岭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忍辱负重献身,最终斩杀了盛狗的人,亦是她。”
“百姓信任她,称赞她,感激她。万俟玉部与南梁即将达成的和约,是她一手促成。扳倒江家,清除贪虫的人都是她。”
迟澄的眼眶微不可查地湿润了三分,“我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此后,再无仗可打。若只因为许清欢是个女人,便扣她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岂不是太欺负人了?许宸为博得盛狗欢心所做的一切我们有目共睹,李洲的土地兼并,以及他许宸的软弱无能,纸上谈兵。这样看来……”
迟澄抬颌道:“谁才是愧对了南梁的,应当剿灭的叛党?”
众人无语凝噎,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迟澄翻身上马后喝道:“若你们还记得你们的初衷,便与我回谪阳,剿灭真正的叛党!”
马蹄声踏破夜晚的寂静一月有余,万俟玉部新任单于万俟玉册遣特使来往南梁签署和约。
又是几日过去,月圆之夜。
明日便是她登基之日,许清欢缓缓踏入重修的斜芳殿。昏暗的殿内只点燃了一盏烛火,她一袭素白长衣,散发而入。
“皇弟如今住在这斜芳殿,可还习惯?”许清欢声音平稳,眼神深邃无波。喝得烂醉的许宸看起来沧桑的犹如一个老翁,他的华服已经有些许旧了,眼神也不复过往流光溢彩。
许宸醉眼朦胧地看着许清欢,眼前的女人从未如此高大过。他嗤笑一声将酒杯扔到一旁,谁又能想到,他也不过十几来岁。
“臣弟多谢皇姐开恩。”许清欢暼了一眼春荷,道:“今日是你生辰,朕便来陪陪你。”春荷颔首端上一杯鸩酒递到许宸面前,许清欢也不在意椅上的灰尘,随意地坐下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