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1)
轻咳一声,问:“一个深宫里的小丫头,哪儿那么大的威风让他那座冰山动容?”
盛长安笑时又露出两颗虎牙,“她啊,本事大的很。你若不信,自然可以亲口去问问楚清澄,他对他这个学生,有多溺爱。”
上一世许清欢受人哄骗写下逆诗后,是楚清澄带着字帖来到青云阁,那是他第一次求人。
陈怀瑾的脸骤然垮了下来,连个小丫头都能在楚清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盛长安又提醒道:“陈将军,咱家再给您一个提醒。活人是永远无法取代死人的,更何况.....是活人,让他成为了死人。何必要在恨意里,拼命地挖掘肉眼不可见的爱意呢?这就像是你非要在荒原,等待一场甘霖。”
他最后那句话,像是在对陈怀瑾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终究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空。
许清欢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榻上,软枕旁边的香囊绣着腊梅,许清欢懵怔地打开那香囊,里面装着的香料有清心安神的作用。还有一张纸条,她一眼便认出来是楚清澄的字迹。
许清欢迅速将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只写了短短四个字。
“扭转乾坤。”
是日天光大好,芍药也开得艳丽。许清欢倚下眉眼垂脸,指腹的薄茧让她不敢轻易去抚摸香囊的纹路。楚清澄的话语总能让她在一瞬安心,她下榻顾不得穿鞋走至窗边,青云阁依然是紧闭着窗。
才刚舒展的远山眉又变得犹如嶙峋的沟壑,春荷正洗着许清欢那条生色细娟小方帕,见她醒了以后擦干了手就走上前,道:“奴婢来服侍小主梳洗。”
“昨天小主也不知去了哪儿,都快急死奴婢了。念主.....已经被贬为庶人关进了思过宫终生不得出,据说是念主行巫蛊之术来害娆主。”
许清欢没有心思去听这些,她打断春荷的话问道:“盛长安回来了吗?”
春荷有些意外许清欢主动提起盛长安,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唇角带笑道:“掌印和督主已经获释了,旁人都说掌印才进地牢没多久,还没受皮肉之苦就又给放出来了。”
“只是.....陛下又服用了过量的丹药,我听陛下的近侍说,迟将军给的药方只能奏效一次,然而陛下却不知,以为每食一次丹药都可以再靠着药方戒瘾。所以才.....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如今是许宸殿下在太傅的辅佐下,代理朝政。”
许清欢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欣喜之色被她很好的掩盖下去。这样一来,不仅把盛长安救出来了,还能为阿宸以后登基铺平道路。
“春荷,盛长安在青云阁吗?”
春荷闻言摇摇头道:“回小主,奴婢不知。”
“罢了,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出几米远后许清欢又折返回来,“忘了梳洗了。”
牙刷子上涂上西域进贡的香露用于净齿,清水扑面。春荷今日给她梳了一个单螺髻,本想着要给许清欢别上簪子,却被她抬手制止。“那些浮华的东西,我现在不想戴。”
一袭豆绿云锦齐胸襦裙,透气的羊皮小靴穿着比绣鞋舒适了许多。
碧瓦黄墙,庭中的玉兰纷纷扬扬地落下花瓣,春将尽了。步入殿内,许清欢抬手拂开金丝绣出的海棠大红纱织,略有嫌弃道:“这纱织怎么这么花哨.....”
这一次,陈虎见了许清欢便心下了然,带她前往盛长安的卧房。
许清欢小心推开门后瞥见那人躺在榻上安睡,方才听陈虎说,到了夜深时分盛长安的毒又发作了一次,所以此时才会睡得毫无防备。
许清欢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盛长安的白发就像一层雪铺在他身下。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曾展眉。
她看着他已经堪称瘦削的下颚,脖颈处凸起青筋隐隐有些发黑。盛长安病态的苍白让他多了一分破碎,有些起皮的双唇紧紧闭合。
许清欢俯身探腕,指腹抚顺他紧锁着的眉头。
是了.....是了.....
这便是她的报应,她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也曾利用他人真心为自己扫平障碍,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如今,让她喜欢上自己最大的仇敌,恐怕就是她其中之一的报应。
爱意与杀意就像两条交织的线,盘旋在她的心中,奇迹般地共存。
许清欢沉吟片刻便将视线转向窗外,低声呢喃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