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5)
许清欢转过头,枯黄的油灯闪着柔和的光,楚清澄眉眼似月,一袭月白色宽袖袍不染尘埃。他半扎的发白玉发冠,更显得气质出尘。
她上辈子行走在一条艰难险阻的不归路,被无数人辜负,也伤害过无数人。可真正让她有愧疚的,唯有一件事。
上辈子他没能救下楚清澄,他教她权谋,为人处事,琴棋书画。纵她不说,也始终将他视为老师。她曾因不懂诗文而被哄骗写下有弑君之意的诗,当时的党派之争皇位之争愈演愈烈,她是太子亲近的人,也时常会指点他功课。一旦有弑君之意,便会牵连到许宸。最后是楚清澄为她担下所有罪责,处以车裂之刑。
当然,许清欢成为长公主以后,把哄骗她写诗的黄坚剁成了肉块喂了野狗。
许清欢眼里泛着薄薄的水光,“清欢不是要夜闯奉天楼,只是睡不着,想来这静静心。”
楚清澄依然是温和的笑颜,他的嗓音就像清泉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他说道:“公主何故垂泪?”
许清欢一愣,随后笑着胡乱的擦拭着眼泪。她未曾在他人面前流露过多情绪,说话也是要斟酌许久才会开口,可这一次却忍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再遇故人,情难自已。”
楚清澄幼时出家及冠还俗,后因文武双全被举荐入朝,又因为一些原因成为国师。他闻言眉尾轻挑,问:“臣与殿下才只是初见,何来故人一说。”
许清欢只是笑着摇头,“国师可知,为了这次初见,清欢上辈子在佛祖面前磕破了头,才求来这他生缘。”
楚清澄有些惊诧,他端详着眼前人,她眼角泛红,眼里却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不像是说谎。他欲开口,许清欢就又说道:“方才的话,还望国师大人不要挂在心上,清欢对您一见如故,所以想要讨巧才说出来些漂亮话罢了。”
许清欢也觉得自己失了态,她尴尬的咳了一声,便站起来作揖行礼,“是清欢莽撞了。”
她行的是学生礼,楚清澄眸子微凝问道:“臣听闻公主常来奉天楼诵经祈福,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这里是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地方。”许清欢神色略有慌张,“可是有打扰到您?”
楚清澄总觉得许清欢藏着些什么,她的眼睛很美,却又深不可测。可她这副慌乱的模样让他不禁联想到一个人,那人拿着不知何处采来的花送给他。八尺男儿支支吾吾红着脸。仔细想来,竟然已经过去多年。
“臣不敢。公主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许清欢轻轻颔首便要离去,忽而又转过头来。“清欢可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楚清澄点头以应。
“若一个曾害过您的人死前放下自尊,恳求您为她护下一个无辜的人,并愿将所有罪责揽于己身,您会答应吗?”她以前也是如此,遇到了难解的问题,就会跑到奉天楼来请教楚清澄,他从不问她为什么,只会耐心的指点她,引导她。
楚清澄温声道:“公主问出的这个问题,正是答案啊。”
若真不愿帮,又怎会为此劳神询问他人?
离开奉天楼时,许清欢心乱如麻。上辈子姜慕春求她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任她一国之后下跪磕头,痛哭流涕。她也只是冷笑着送她上路。
这辈子她心软了太多次,心软者不可成大事也。
“罢了,就当是为阿宸积福吧。”
翌日清晨,除夕夜的荒唐事已经被风带去了各个宫里,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在讨论此事。
“冷宫那位简直是胆大包天,将皇室威严置于何地!”
许清欢立于青云阁门口,鼻尖通红。
“她还在外头站着?”盛长安提笔写着一封家书。他何其聪明,几日便将内阁陈侍郎的字模仿的如出一辙。
他没抬头,语气平淡。
陈虎俯身跪拜道:“回干爹的话,欢主还搁外头站着。天寒地冻的,您看要不.....”
“仔细了你的舌头。”
“是.....是。儿子失言。”盛长安最近多了好几个儿子,有那么几个甚至给他添了孙子。
年十八,儿孙满堂。
许清欢拢紧了狐裘,见陈虎出来心下了然,她直接迈着步跨了门槛就往里头走。陈虎见状又不敢拦她,急忙说道:“哎,哎。欢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许清欢睨他一眼,道:“怎的以前没见你对我这般有礼。”
陈虎一时语塞,许清欢已踏入正门。
“咱家似乎没允许小主儿进来。罢了,福来,奉茶。”
福来是仅有十二岁的阉童,他恭敬地弯下腰将茶奉上,许清欢本不想喝盛长安的茶,但看福来一直弯着腰,大有她不接就不起的意思。她于是接过茶,福来说道:“小主儿,请慢用。”
“小主儿这称呼,你哪有资格喊?掌嘴二十。”
福来顿时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