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承轩
复明,直到现在,赏梅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闻闻香气而已。
想到这里,萧承轩不禁自嘲地笑笑,将手里的梅花轻轻拂去,与此同时,他身旁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正停在木制轮椅背后。
“你来了,真是准时。”七皇子开了口,嗓音低沉喑哑,毫无意外。
“皇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竟避开旁人一个人来了这里。”身后的人解了头上戴的轻纱蓑帽,露出一张男子清俊的脸庞。
萧承轩脸上露出几分关切,问道:“奶娘她老人家身体可好?年下了,店里生意又是如何?”
“每次我来,你总是问这些问题,真真是无趣,”男子口吻甚是无奈,“放心,我母亲一切都好,今早还进了一碗白粥,两个糖包,我们家的肉店生意兴隆在螺市街也是数一数二的,断然赔不了你的本钱……”
萧承轩越听,眉毛便皱得越紧,终究耐不住性子,喝道:“姚潜!”
骤然被指名道姓,来访的男子不得已收了戏谑之色。
“不过是看你无趣,逗你一笑,怎么你还这般不领情?既然我来了,咱们就边走边说吧。不等他推辞,姚潜就绕到他身后,双手扶住了轮椅的木头扶手。
姚潜原本是萧承轩奶娘之子,二人也算青梅竹马,惠妃在世之时,姚潜曾入宫侍读,无奈有个赌鬼父亲,将原本殷实的家境输个精光,奶娘与他合离后,惠妃怜悯他们孤儿寡母不易,于是暗地周全,帮他们在螺市街开了铺面。正因身在民间,几乎无人知道七皇子竟有这样一个交情匪浅的知己好友,惠妃意外亡故后,姚潜才更能混迹市井网络能人,为萧承轩多方探听消息。哪怕是京城最能掐会算的卦师,也万万看不出眼前这俊秀的男子既是螺市街禽肉第一铺的掌柜,又是七皇子的得力心腹。
七皇子双目失明,姚潜却心明眼亮,七皇子双腿残废,姚潜情愿做他的腿。寒风萧萧,两人踏雪而行,在轮椅偶尔发出的吱呀声中,他凑近萧承轩耳语道:“前几日收到线报,太子和皇三子与张丞相于淮王府密会,只是不知又在谋划什么。”
“近期朝中也算太平无事,应该并无大碍吧。”萧承轩沉吟半晌道。
“若说宫内大事,倒有一桩,那就是替殿下和九殿下各觅一段良缘啊!”
七皇子虽有眼疾,却毫不妨碍他丢给青梅竹马的挚友一个白眼:“说正经事!”
“我这说的就是正经事,有道是: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这身为皇子的,自然不能金榜题名,也不会有为农事忧心,或是客居在外之时,剩下的一喜可千万不要错过……”
萧承轩忍无可忍,又怒道:“小姚!”
“说笑是说笑,只怕这婚事也暗藏着杀机,”姚潜忽然正色“太子和三皇子都对您虎视眈眈,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人心难测,深宫尤甚,一句话,一个微笑,一次夜宴,都可能成为伤人的利器。哪里是小心就能够安然无恙的?皇室争斗,远比两军对垒来得更加惨烈。萧承轩眸光一暗:“再探再报吧。弟兄们可都还安全么?”
“淮王一贯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他的势力虽说遍布朝中,对我们这些市井之人却从来都不甚留意,兄弟们都隐藏得很好。”
“那就好,这段时间少不得要辛苦大家了。”
“兄弟们都是驾轻就熟,晓得轻重,您就放心吧!”姚潜一边说,一边推着他走过那几株园中开得最盛的梅树。
萧承轩抬起头,像在感受园中吹过的风,花瓣随风似雪飘散,零落成泥碾作尘,转眼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