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故人归
这厢沈奎之心里翻江倒海,一时无语凝噎,却是面前女子先开了口,她神色淡淡道:“若我每三日定十斤新鲜荔枝,你们铺子可否送至我府上?”
沈奎之却不答话,背到身后的左手微微发抖,眼眶微红盯着面前问话的女子,女子愣了一瞬,终于转过身抬起头用正面面对着沈奎之,眼里闪过几分迷茫,微歪了歪头,又开了口:“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沈奎之心里的弦倏地断了,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他用力阖了一下眼,再睁开已经目光清明,神色如常,只是答复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应当是没有,失礼了,姑娘。”
沈奎之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姑娘你长得,分外像我少年时的一位朋友。”
女子眼中的迷茫似乎又多了些,面上却不显。
只是轻轻勾了勾唇道:“无妨,只是掌柜您可还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她专门在这顿了顿,看着沈奎之一脸赧然就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问了什么,便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若我每三日定十斤鲜荔枝,你们铺子可否送货上门?。”
沈奎之略一沉吟:“荔枝这东西不宜久放,十斤总是太多了些,不知每三日六斤可否?”
面前女子没料到他竟是这么个回答,一时语塞,而后似是有些别扭地偏过头答道:“十斤其实我是吃的完的。”别扭归别扭,这清瘦的姑娘说出这句话却格外掷地有声。
沈奎之看着眼前人突然透红的耳根,才意识到自己出言似乎有些莽撞,忍不住轻笑出声:“是我又失礼了,那烦请姑娘留下府上地址和名号,三日后我定选些上好的荔枝亲自送到姑娘府上。”
“双桂巷秦府。秦易安。”
秦易安此刻脸色已恢复如常,好像方才坚定地说自己能吃十斤荔枝,耳朵通红的姑娘不是自己一样,还很是淡然有礼的冲沈奎之颔了颔首。
好似不在意沈奎之听见她名字时的错愕。
“多谢掌柜。”说罢,秦易安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秦姑娘。”沈奎之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想拉住她,却被轻飘飘地躲过,手只掠过了斗篷的一角,指尖处微微有些冰凉。
秦易安转身看他,眼神中似有凌厉一闪而过,面色似乎更苍白了,像是在用力压着难受,沈奎之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秦姑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叫做沈倥,奎之是我的字,你也可以叫我沈奎之。”沈奎之说罢,静静盯着她,好像想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但秦易安只是用那双如漆点墨的眼睛淡淡的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我记着了,沈先生。”
沈奎之顿了顿,没说别的,送她到门口,默默看着她远去,心下五味杂陈。
在一旁目睹全程没有出声的胖师父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两人一起望着对面河岸的柳,直到一阵风吹过,眼前出现片片柳絮。
“她真的很像秦易澹。”沈奎之倒是先开口了。
胖师父摇摇头看他:“秦易安,定国侯秦老将军常年在方外养病的女儿,秦易澹的胞妹,一胎所出,自然和她兄长相貌相像。”
沈奎之没有转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相貌。”
胖师父也不再看他:“痴心妄想。”
沈奎之其实自己也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但他顿了顿,没再说话,自去安排人将荔枝装上秦家的马车。
双桂巷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马车表面没有任何雕饰,是极沉的那种黑色,细细分辨才能看出所有用料皆为上乘,车轴用材质特硬的青榆,车辕则用比青榆稍有弹性的水曲柳。拉车的两匹马也是上品的枣骝马,毛色发亮,油光水滑,这样的马拉的车是极稳的。
马车停了有半炷香,先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穿着嫩鹅黄色的裙子,俨然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却只见她下了马车仍抬头望着车,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半晌,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揭起帷裳,小姑娘急忙凑上前递过去一双手,这撩起帷裳的人却语气柔柔的拒绝了她,自己探出身,轻轻的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小姑娘一脸焦急却也不敢不听,只得小心虚扶着,直到这人站定,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人自然是要回秦府的秦易安。只是身上已不是刚才的月白色斗篷,而换了一件更加保暖的狐裘。面色好像更苍白了些。
秦易安看身边小丫头动作神情如此紧张,觉得好笑的紧,没忍住笑着出声道:“杳杳,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的病已经好了一半了。”
被叫杳杳的小丫头还是一脸严肃:“你说好一半就好一半?刚刚就不该叫你自己进那卖荔枝的铺子,怎的我这一路养的好好的阿满,从那什么劳什子地方出来脸色就又差了那么多。”
秦易安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不叫我小字的吗,你又叫。”
杳杳听了更加生气,明明比秦易安小一头的身量,两只手还都在紧紧扶着她,气势上却不减反增:“我怎的不能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