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

秀兰殿内。

禾襄撞到了头，一时晕了过去。她被阿玉半抱着拖拽到床榻上，那生硬的木板遇上禾襄清瘦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

阿玉帮她盖了薄被，却见禾襄紧紧皱着眉，低声呓着什么，显然是做了噩梦。

禾襄梦见自己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那人在身后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而百步之外黑压压一片兵士里，有人一身银甲对着她缓缓举起了弓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然而那人手中的箭还是朝她心□□来。

就在疼痛袭来的那一刻，禾襄蓦地睁开双眼。

晦暗的灯光映出房梁上的蜘蛛网，一只小虫被粘住了翅膀，使劲扑腾。

禾襄眨眨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陈安下午设法给她传信，告诉她今日他们会有所行动，让她在宫里配合。

“你只需要穿上我给你的衣服，戌时一刻到勤政殿就行了。”

那是件湖蓝色的纱裙，香香的，据说夜里会闪闪发光，美丽极了。

禾襄被锁宫墙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算时间倒是精准非常。

她依约换上那条裙子，又将段锦的玉佩藏在床板底下才离开屋子。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禾襄不知道那些宫女太监都去了哪里，她只知道自己需要去勤政殿。

她问陈安：“去了，然后呢？”

陈安说去了就知道了。

禾襄只能自己去看看。

夜里静悄悄的，推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更加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然而立刻她就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刚要转身逃走，一只黑暗中伸出的大手蓦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哪个不怕死的东西。”

那声音渗着腐败的气味，人影也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灰发披散着，猩红的双目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禾襄挣扎着想把他的手掰开，可巨大的钳力仿佛要将她活活掐死。

“啊……是你！”禾襄看到他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渐渐松下来。

禾襄转身要逃，却死死被他掐住手腕。

“你来的刚刚好……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那腐败的气息渐渐靠近她单薄的身体，蔓延、笼罩……直至完全吞噬。

她大叫，发了疯似的嘶吼，可是不论她叫的多大声，那声音都像砸进水里的石头，毫无回应。

“救我！救救我，阿锦哥哥！阿锦哥哥——”

禾襄听见身上的裙子被撕碎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逃离那怪物的桎梏，她像任人宰割的兽，被一寸寸切开。

她像是晕了过去，又似乎可以看见那条湖蓝色裙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阿锦哥哥……”禾襄意识迷离地喃喃道。

身上的怪物似乎一顿，紧接着就是更加大力的动作。

她明白为什么陈安不回答了。

也明白为什么叫喊没人理了。

因为死人的话活人是听不见的。

一瞬间她看到了朱红色的宫墙，横亘绵延，望不到头。

青苍的天空飞过无数的大雁，很快又不见踪影。

墙头有个少年探头，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送了她一颗玉佩，然后影子淡去。

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

长草万里，她与天地俱寂。

直到有人大叫一声，石破天惊：“紫轻侯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