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二月十六,草长莺飞,宜嫁娶。
平宁长公主府里处处皆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在檐下,映得各处都亮堂堂的,说不出的喜庆与热闹。
程令仪的闺房里也是人头攒动。
除却服侍她更衣、为她梳妆的侍女外,还有几个尚未出嫁的手帕交陪在程令仪身侧,同她一块儿说说话。
兵部侍郎程恪之女程瑞芝,也就是先前承恩伯在卫观南跟前提及的那位程姑娘,此刻正盯着盛妆之下愈发明艳夺目的程令仪瞧。
她知晓其父曾经动过将其许配给卫观南的念头,却愈发弄不清为何程令仪肯屈尊下嫁给他。
旁人或许不知,但程瑞芝如何不明白。
卫观南虽凭战功一举封得衡阳侯,却在京中根基尚浅。加上大齐素来是重文轻武,而今北狄又已不成气候,这个衡阳侯远不若旁人瞧得那般风光。
倒也不是说卫观南条件不好,不然其父也不会动了与承恩伯府家结亲的心思。然而程令仪大可选择条件更好的。
先前太子妃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最后未能成,其情况却可见一斑。
总不成是当真如她们私话里提及的那样,是为情所困罢?
无论心里怎么想,灵慧如程瑞芝是断不会在这样的大喜日子里搅兴的,她笑盈盈道:“平宁今日如此娇艳欲滴,待会儿岂不是教衡阳侯看呆了去?”
坐在另一侧的少女郑宣和玩笑道:“平宁哪一日不是这般娇艳?要我说,当真是便宜了那卫观南。”
郑宣和乃吏部尚书郑陵之女,其母又和当今皇后是亲姊妹。而今太子妃之位尚且悬而未决,却已有不少人看好于她。
她先前为着太子妃的流言隐隐和程令仪有些针锋相对,而在赐婚圣旨下来后倒与其逐渐亲密起来。
这时的程令仪已被过分繁重的头饰压得难受,无暇顾及这两人的闲话。
恰在此时,外头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吹吹打打的,大抵是卫观南领着的迎亲队伍上门了。
程令仪虽无同胞兄弟,然而程家根深叶茂,同辈的堂兄弟却是不少。
为着他们看着长大的妹妹程令仪即将出阁去,也得好生为难一番新郎官,才解他们心中郁气。
他们知晓卫观南以战功封侯,自是卯足了劲儿往文采方面出。虽说他们为着程令仪的颜面,不曾把题往难了偏了的方向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答上来的。
不料卫观南虽瞧着不善言辞,答起题来倒头头是道。
虽说这点文采在他们师出名门的公子哥儿眼里是远不够瞧的,然而却也差强人意,勉强算得上可圈可点,他们也因此对卫观南有所改观。
这样一来,拦路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卫观南阔步行至堂前,未多时便见新嫁娘从里头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红绸。
卫观南垂眸打量着这细细长长的红绸,明明脆弱到似乎他一用力便可扯断。
可他心里却软得不像话,以至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单听着一旁华阳和平宁相顾而泣。
好在华阳和程令仪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哭过一场也便罢了。
程令仪无同胞兄弟,也无需自发请缨的堂兄弟们来将送她出府。她在泪眼朦胧里最后望一眼熟悉的府邸,而后扯了手中红绸,示意卫观南和她一块儿出去。
程令仪在锣鼓喧天里乘上花轿,一路往衡阳侯府行去。
花轿抬得平稳,衡阳侯府也确实不远。程令仪总感觉这条路行得太快,她一个晃神,花轿便已停在衡阳侯府跟前。
程令仪定了定心神,搭着嘉月的手从花轿上下来。望着门匾上那四个烫金大字,纵程令仪一贯自以为行事有决断,却也难免有一瞬的愣神。
然而也只是一瞬。
程令仪攥着红绸,同红绸的另一头一同迈入府内。
高堂之上承恩伯和梁氏已然候着了。
一对新人在礼官的唱颂声指引下拜了天地。而后承恩伯同梁氏又勉励上几句,二人便从高堂上退出,转入洞房之中。
蠢蠢欲动试图闹卫观南洞房的人不是没有,却都碍于程令仪的郡主威仪不敢轻举妄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卫观南自喜娘手里接过一柄玉如意,揭开了那红得欲燃的盖头。
众人皆屏气凝神,为新嫁娘的娇艳欲滴所惊。而程令仪的目光却凝在卫观南深邃的眉眼上。她一眼便看出,卫观南今儿个也精心梳洗过,剃去胡茬,又薄薄地敷上了层脂粉。
昔日赐婚圣旨来时,她曾同嘉月戏语上一句。而今卫观南当真敷以脂粉,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光彩夺目。
程令仪原以为,铁汉铮铮如卫观南,即使颊边染红也是那敌虏之血。倘若以胭脂来抹,大抵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却不想卫观南请的妆娘手艺竟如此不俗,那点脂粉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身上因久经沙场而过于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