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
,一模一样,每一部分都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还要复活他。”那只手上逐渐释放出柔和的微光,女人脖颈上的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谢辞”最终还是叹息,语气似妒似怜。
复活?什么复活?
沈微霜蹙眉,她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想解释一下,唇却被对方抵住。
“嘘,不要解释,我不想听你解释。”他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目光在女人红唇上流连一瞬,随即抬眼,极深地望进她眼里。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他勾起唇,那弧度像杀人的弯刀,“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他。”
谢章的尸体不就在这里?
沈微霜愕然。
“谢辞”言罢,揽着她的那只手往下滑,顺势牵住她,十指紧紧相扣,甚至让沈微霜感到些微疼痛。
少年牵着她,向前迈出两步,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
雾气汹涌,扑面而来。
屋内的雾气比起屋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浓重粘稠的冷雾弥漫在院落的每一个角落,将四周的一切都遮挡。
万事万物都沉寂下来,蝉鸣不再响起,夜风不再呼啸,她也不再能看到走廊两侧熟悉的房门,世界安静如死,唯有稠白的雾和前方的少年。
“谢辞”的衣角在雾中翻飞,步子迈得极大,沈微霜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目光所及只有他冰冷的半张银面,折射出星点幽冷的光。
谢家的家宅早已被谢母变卖,这是沈微霜后来添置的住宅,只有一座小小的平房和一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后院,按理来说这样的速度他们早能走遍整座房子。
然而此时这座她熟悉至极的宅院已经变得无比陌生,长长的走廊望不见尽头,仿佛择人而噬的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沈微霜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她忆起自己这几天做的梦,梦中也是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好像也有一条极长的走廊,她蹙着眉,然后呢?之后的梦境,依旧模糊不清。
“到了。”
熟悉的清润嗓音在耳边响起,沈微霜蓦然抬眼。
她看到前方已经渐渐显出奇异的轮廓来。
那……好像是一个房间?
木质的门扉,大红的囍字……她感到熟悉,像是有什么东西自遥远的记忆深处缓缓上浮。
不,不遥远,那是——
愈发浓重的雾气萦绕盘桓,沈微霜被带着一步步破开雾墙,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
大片大片的血红瞬间铺满视野。
墙壁、桌木、被褥皆是热烈到惨烈的红色,寓意新婚夫妻幸福美满的对联和福字被人精心张贴,一张红木的圆桌置于正中,上面摆着雕刻了交颈鸳鸯的小巧酒壶和精美酒杯,那张显眼的大床被红色的罗帐围起,哪怕看不见,沈微霜也知道那张床上撒着一大片红枣和花生,那些东西都散发着成熟到糜烂的气味。
心脏应激般狂跳起来,血液在加速流动,耳畔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那只拉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消失了,沈微霜独自停留在门口。
那是她竭力想掩埋、尘封的记忆,然而五年的时光太过短暂,无法做到真正的封存。
是她与谢章的婚房。
冷雾缓缓凝结,在那张红木桌旁的木椅上化出一副森森骨架,骨架呈坐姿端坐于木椅上,而后白骨生肌,那张骷髅脸上逐渐浮现出他物来——先是缓缓蠕动的血肉,接着覆上一层人皮,最后一袭大红婚服将那新生的躯壳包裹住。
谢章,活生生如同从未死去的谢章,就坐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木椅上,笑了。
一切都仿若时光倒流,沈微霜也好似年轻了五岁,再度成为那个十七岁的少女。
愤怒,不甘,绝望,满怀怨愤。
她神色微微恍惚,很快沉静下来。
她已经不是那个年少的,会在半夜偷偷哭泣,会在拜堂时悄悄握紧手中金簪,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少女了。
谢章早已死了,她亲自领的尸体,亲手收殓的残魂,没有人能比沈微霜更清楚,谢章已经死了。
“你何必呢,装成谢章,不如装成谢辞。”反正也没有退路,她向前走两步直接坐在了另一把木椅上,直视着对面的“谢章”。
都是披上他人的皮囊,起码她那小徒弟的皮囊要好看些。
“哦,你不喜欢这样么?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这张脸一点。”
那恶鬼笑得很愉悦,他伸手将桌上的两只酒盅倒满,指尖推移,将其中一只轻轻推向沈微霜:“夫妻合卺结良缘,师娘,饮下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
无边寂寥大雾,一袭黑衣的少年独身走在雾中,四周空荡不见活物,他抬头望着面前那座未挂牌匾的朱红府邸,手中长刀淅沥滴下粘稠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