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1998年7月25日 13:00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悬崖下海水翻涌，巨浪滔天；沉在海底的贝壳正焦躁颤抖，从开口处冒出或大或小的气泡；远处的彩虹在电闪雷鸣间几乎要断裂坍塌。

海风吹过山坡，经过一小堆枯叶，翻起最上面的新叶，交错的枯黄色间突然生出一对黑色的眼睛，似是从噩梦中惊醒，眼珠左右转动警惕地扫视周围。

接着一道闪电划过，眼珠猝然静止不动，目光凝聚在远方的天际线。

望进这对黑眸里，宛若沉入海中，愈往深处游去，愈越发逼仄阴冷，就在以为将要筋骨尽断时，又豁然开朗，可顿时四周热浪滚滚，进入了一条曲折的陌生砖石街道。

*

1998年7月25日 13:21

“啊，这就走了嘛？”

不知何时，叶片间的眼睛摆脱了枯叶堆，一个酷似五岁女童的身影站在山顶的葡萄架下。

她沾满灰尘的小手里正托着一颗硕大饱满的紫黑色葡萄，白色发丝遮挡住幽暗的目光，嘴中叹息道:“真没意思。”

说完后，仰首吞下，闭上眼睛享受果肉迸发出钻心的甜味。

这里没有鸟兽鸣叫，更没有蚊虫飞舞。四处杂草丛生，野花遍地，被折断的树枝和腐烂的果实覆盖在泥土上，已然分不清道路。

树干上、石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竖线，一道道疤痕里刻满了始作俑者的失望与无聊。

这是一处山崖上的葡萄园，层层叠叠的绿叶覆盖在整座山头，树荫密布下坠着玛瑙似的紫葡萄，压得枝梢弯折了腰。

地上附着了一层被碾成紫浆的腐烂果实，上面还残存着人类脚印。就在泥泞之间，隐约可见白色的网状物，挖开后竟是一张风干的蛇皮。

电闪雷鸣渐止，女孩伸手把头发里的叶子扯下，伸了个懒腰，如藕节般白嫩的手臂划过天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接着又忽地往后倒下，压平了落叶堆。

面团般的脸上还残留着葡萄汁的痕迹，她微微咧嘴，脸颊紧绷，又酸又痒，就用手指慢慢抠掉淡紫色印记。

稚嫩苍白的脸似是一张轻薄平整的白纸，在海风中翘起一角。不一会儿，她翻过身，拽出底下的蛇皮盖在肚子上，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