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京城李宅见过一面。
李季言也看见了沈峤,意外地挑了挑眉,那日婚宴后,沈小娘子去了邓相府上,如今怎么又在太医署中?
他这几日都在太学里居住,是以苏太医派人去取沈峤的药箱,他并不知晓。
这小娘子上京后的一番动作,可绝对不简单。他向来不喜欢目的性强又太过钻营的女人,不知她当初如何让母亲带着来了京中。
“沈小娘子,别来无恙。”
李季言一副笑模样,看着面前三人,问道:“如今署里是哪位大人当值?助教大人来了许久,还未曾见到吗?”
沈峤抬眸向二人脸上分别打量几眼,那日李家初见,她就感受到了李季言似乎对她有几分不喜。
如果她没记错,这两人年纪相仿,且是潭州府学的同窗。
如今一人已有了官身,另一人却在对方手下做学生,这样的阴差阳错,想来心中难免有所不平,怪不得口称“大人”,语气中却无多少尊敬之意。
郑学鸿只觉今日怎会如此不顺,接连被人嘲讽顶撞,正待开口,余光瞟见太医令张大人与苏太医一道从房内出来。
除了沈峤,旁人皆是惊讶异常,自谭太医归乡后,张医令至今代太医院院正一职,平日里很少来太医署中。
沈峤却是知道,她昨日开刀之前,苏太医就遣人告知了张医令,张医令那时被宫中事绊着,早间掐着坊门初开的时辰,赶来太医署。
“这是太学的学子吧?”张医令上下打量着李季言,伸手指了指对面:“延请太医,有固定的章程,不必直接来苏太医门口守候。”
被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郑李两人均是面色涨红,他们并非不知,只是见有熟人在此,一时忘了太医署中规矩。
“署中学子,见有外人来访而不加指引,休沐日既不休息,也不读书,在此无所事事,辜负陛下一片苦心。从今日起,每逢休沐,你就去藏书阁整理书籍好了。”
朱彦明听到这个惩罚,却丝毫不觉难过,目光中反倒带了些兴奋。署中学子数百,有多少人能在太医令处留下印象?
“至于你,”张医令看向沈峤,心续复杂,“无故在署中喧哗,扰了苏太医清净,就罚你这几日在苏太医这里做个药童吧。”
这话实在太过偏爱,苏太医在他身后忍不住弯起了唇角,郑学鸿几人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虽只是个形同杂役的药童,可今日太医署能有女药童,来日太学、国子监、甚至翰林院,是不是也能有女人进入?
张医令一瞥他们脸色,就知道这些儒生在想什么,幽幽叹了口气,他在宫中照看了宁嘉公主多日,才算见识到了陛下对这位公主有多么宠爱。
公主病危之际,陛下心中有愧,承诺要加她封邑,公主却言,宁愿减去封邑,也要自己的公主邑司令是位女官,可以一直陪着自己。
崔淑妃连忙去捂她嘴:你这一辈子自然会有驸马陪着,如何就离不得一位女官了?
公主却哭道,那姐姐呢?外人都道姐姐的驸马是重病而亡,难道父皇与母妃也忘了其中内情吗?
若非张医令原本就是知情者,甚至裴驸马的病案伪作就是经由他手,恐怕此时,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许是公主的哭声触动了陛下心中的某一块,又或许陛下对此事另有考量,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陛下答应了下来。
君无戏言,当场就有起居舍人下跪直谏,崔淑妃三皇子也是齐齐拜倒,恳求陛下收回成命,而陛下,竟然没有顺着下这个台阶。
张医令有些烦闷地揉了揉脑袋,崔家人,他向来敬而远之,从崔太傅、崔将军到这位宁嘉公主,没有一人是省油的灯。
苏太医见状,知他许是想与沈峤单独说话,主动到:“既然如此,我随二位去太学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