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再看时,那人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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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人遍寻沈峤不见,命下人在府中翻了两遍,才在后院花园中找到两人。
“六娘,你也真是的,都多大了,还带着你沈姐姐到处乱跑。”
她语气中有些埋怨,虽然是在说六娘,沈峤心中明白,她是在指桑骂槐。
“我观府中忙碌,也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只好与六娘在后院谈天,让夫人担心了。”
沈峤说得客气,语气却淡淡,见到邓相之前,她不会与李家撕破脸,可她也不是面团一样的性子,任人颐指气使,真把她当自家门客。
李大夫人一梗,随即脸上浮现出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亲热地拉住她:“沈娘子这话说得,我怎么会怪你?我家小姑子,也就是宋夫人,很想见你一面。”
“我是新娘子母亲,不能同去林家,宋夫人可去送亲,想要带你一起。”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沈峤原还想着,自己有些失策,此时成亲,女方父母并不去男方家中,而邓玄籍的母亲,显然会去林家,而不是李家。
这下倒是不用自己费工夫了。
宋夫人约莫三十来岁,保养精致,与一身悍气的宋将军很是不同。
马车悠悠驶向林府,宋夫人指了指车厢内的果盘,示意沈峤随意。
“宋将军的老伤,已经无碍了吗?”
沈峤不言,宋将军曾吩咐过她不要告知外人,此时就算是宋夫人问起,她也决意守诺。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合该自己去说。
宋夫人见状,笑了起来:“你的脾气,还真和将军有些相似。你不必担忧我套你话,我也只是求个安心罢了。”
她吃了块点心,问道:“你上京城来,我那嫂子给了你多少银子?我一瞧见你就很喜欢,想留你在府中做个女医。”
沈峤听懂了她的暗示,微笑拒绝道:“四娘子是我的朋友,我才愿意送她来京。家人朋友皆在潭州,我不会久留京中的。”
宋夫人听闻,并不放在心上。谁见识过了京城的繁华,还愿意回到凄凉冷清的楚地呢?
等这小女子再待些时日,她考虑的,恐怕就是如何嫁入京城人家了。
想到这,她忽然起了兴趣,细细打量起沈峤容貌,越看越觉得可行。
“若沈娘子改了主意,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媒,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不用在辛苦做医女谋生。”
沈峤与她话不投机,在车厢里只觉得如坐针毡,她遇到过很多宋夫人一样的人,总喜欢揣测自己行医乃是被迫,生活得十分辛苦。
无论她如何解释,都被认为是强撑罢了。
至于做媒,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李臻在路上曾与她提过,自己的婚事,其中就有这位姑母的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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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内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热闹。
女眷按身份与关系远近围成几桌,宋夫人带沈峤坐下,只介绍道:“是我娘家的表姑娘。”
身边人会意地笑笑,宋夫人娘家并不十分显赫,这位表姑娘,多半是来京中求姻缘的。
“小娘子,你可找对了人。宋夫人是这京中一等一的好眼光,有她掌眼,保你美满一生。”
沈峤微微一福,算作见礼,记下这一桌人的模样,低头听她们谈天,仔细从这些话语中梳理京中关系。
贵妇们还以为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也不理她,随意打些机锋。
“……卢夫人今日竟也来了,她平日里都甚少出门。”
沈峤竖起耳朵,另几人却有些怔愣,哪位卢夫人?
此时对于出嫁女子的叫法,有随夫姓叫的,也有随自己姓叫的。卢夫人丈夫早逝,娘家却显赫,称她“卢夫人”的却比“邓夫人”多了很多。
“是邓相的儿媳,看来邓相致仕,她也开始为了儿子的前程走动了。”
有人嗤道:“她也该急了。要我说,邓六郎就该好好留在京中,在翰林院待上几年,凭他祖父,总能在圣上面前留些印象,这前途也就有了。可他一去下面州县,圣上过几年也就忘了这号人。连卢夫人自己的娘家,都不选他做女婿。”
“邓六郎比之他的祖父父亲,的确差得远了。唉,可惜他父亲走得早,没来得及好好管教,卢夫人与邓相也惯着他,几年前他还去拜师谭太医,好让人一阵笑话,他这算是……长于妇人之手吧。”
几人轻轻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沈峤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涩袭来。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隐含之意是只有做官才是正途。
她先前也听谭芜说过,邓玄籍因想拜师谭太医,很是处在风口浪尖了一段时间,那时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才知,原来这个梦想,在这些人眼里,竟然如此可笑。
“……卢夫人看过来了,她不会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