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后来医生还说了很多关于安胎的建议,乔忆梅半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以后该怎么办”。
看来只能狠狠心,拒绝舒则平了,乔忆梅恋恋不舍地摸着肚子。
龙凤胎在当地是极大的喜事,一胎儿女双全的家庭都是特别有福气的,郑太太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乐开了花,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不让她把孩子打掉。
乔忆梅哪有不答应的权利呢?她对郑太太点头。
夏季的炎热渐渐被秋风吹散,街上的绿叶转黄,乔忆梅辞去服装厂的工作,整日在租房里做手链。有一天,单薄的脊背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意识到又该给家里汇款了。
这段时间,乔忆梅被郑太太殷勤送来的大鱼大肉养得富态不少,脸颊比之前圆了很多,下巴也鼓起来,和郑先生养在家门口的金鱼神似。于是她去汇款时又有了借口,是人胖了。
邮局的业务员却换成了一个年轻人,五官端正又俊朗,眼珠又黑又亮,对她的“丰满”也没任何表示,只在打包完毕后冲她眯着眼睛笑,夸她长得可爱。
乔忆梅还是头一次被如此直白地夸奖,当即不好意思地捋着头发笑了,回去时迈着小步。才至巷口,忽然听见背后有熟悉的大白嗓叫住她:“哎,你是那个,租了老马家房子的那个吧?”
房东确实姓马,乔忆梅循声回头,瞧见了曾与舒则平约会时,在西餐厅见过的大姐,顿时一惊,勉强笑笑,脚下比刚才走得更快。偏偏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闹着翻身,乔忆梅不舒服,只好停下。
“真是你!”大姐跟上来,热情地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身上倒有种清爽的香味。
“你是?”乔忆梅迟疑地问。
“我是这儿的老街坊,大家都叫我刘嫂。”
乔忆梅隐约听谁谈起过刘嫂,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眼下见刘嫂看起来也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心里的警惕便放下几分。
刘嫂来意不明,同她聊了几句便走了。乔忆梅虽然不解,但也没当回事。
隔天,又从窗户缝里听到摆水果摊的女人的窃笑,她才记起,刘嫂就是她们口中揭发了寡妇不忠行为的“聪明人”。
她就抱着疑神疑鬼的心态,一直到孩子八个多月,她的肚子也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郑太太派人将她接到市中心的房子里住着。离开那群爱说闲话的街坊,她顿时松了口气。
九个月的时候,她依旧给家里汇款,并收到家里的回信。
母亲说,多亏她寄过去的钱多,给足了女孩子家补偿,弟弟的事算是圆满解决,女孩子的家人总算不来闹了,村里慢慢熄了闲话。但又为了给她治病,所以家里的钱不仅见底,还倒欠亲戚的钱。
前些日子农忙,没能及时写信过来,欠款也拖着……话里话外,便是让她再多寄些回去。
乔忆梅忍不住头疼。她不是不明白,单她一个人在外面打工的钱,根本养不起一家人,但父亲腿上还没好全,加上冬日临近,本就不是干活的季节,她便想着再忍忍,等她生下孩子、坐了月子,过年回家还得劝父亲找点事做。
再忍忍,再忍忍。这话她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一腔血泪尽数咽进肚里,化成千百倍的汗水流出来。
也没关系。现在有郑太太负责她的开支。
看在龙凤胎的份上,郑太太大手一挥,这份钱也出了。她不方便走路,郑太太便让雇来照顾她的保姆跑腿,事事办得妥帖。
因为怀孕,腰上生出不少裂纹,叫妊娠纹,乔忆梅从前只见过母亲松软的肚皮、瘪垂的乳|房,没见过妊娠纹。她脑子里升起一个奇妙的想法,说不定这纹是富人才长的。
她替富太太生孩子,因此也长了这道纹。这么一想,她心里好受多了,到了九个月的时候,即使日日起夜、脸上生斑,人看着还是一样精神。
终于到了预产期,住院,检查,生育都很顺利,郑太太带着不情不愿的郑先生,喜气洋洋地在手术室外亲自待产,见两个护士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产房走出来,连忙迎上去,问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走在前面的护士先祝她们喜得龙凤胎,再把怀里一团软面似的、刚用棉布包好的孩子给她看,但不给她,而是先送去检查。
郑太太跟着护士走了一路,等人检查完,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这时她才想起,乔忆梅还在产房里呢!
郑先生也跟她走一块儿,两人面面相觑,打电话问了司机才知道,乔忆梅又给推回病房去了,正昏迷着呢。
郑太太便说:“她受累,让她睡着吧,别打扰她。”
乔忆梅是在巴掌声中被吓醒的。没人打她,是走廊里路过的女孩和长辈在吵架。她觉得有些冷,哆哆嗦嗦地喊保姆的名字,保姆给她倒了小半杯热水。
薄荷绿的窗外,纯洁的初雪细细飘落,屋子里却是污言秽语的谩骂。
长辈大概是女孩的父亲,骂女孩小小年纪不学好,才初中就和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