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早起来,看见院墙已经有微黄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出门一看果然空气清新带着点阳光的干燥气味。这时节能在一个阳光和煦地日子招友集会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我又穿上一套新式男服,已经十一点了,我琢磨着先到乔季安那里凑合一顿吧。出门时,又碰见了向甫言,他今日穿了一件浅灰长袍,显得十分低调素雅,他衣服可真多,衣柜子一定很大,我想。
反观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衣服,只是我觉得衣服大都大同小异,不过花色不同。便也无心收拾。
见到他似乎也要出门去,便问我去哪儿,说要送我一程。
我跟着他走向府外。发现一辆车身漆黑的小汽车停在正门口,旁边站着他的手下。
“好漂亮的车。”我说,
“请吧。”他说,他将车门打开,左手撑在车身上。
我生平只坐过一次小汽车,那还是威廉老师当时从他英格兰来的车。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请他送我到乔季安的临池轩。
我两并排坐在后座,我新奇地看着车窗外,正是闹市,街上的小摊小贩都在吆喝。
我只顾着看着窗外,没有发觉,不一会便到了。
下车时,他侧着身子,我们互相道了别,他的车便扬长而去了。刚巧碰见乔季安正准备吃饭用膳,我也蹭着随便吃了点,便和乔季安动身出发了。
到达黎府,这黎府果然气派,有人引路,路过看见有一西式院落,似有三层,白墙红顶,门前四四方方有几丛冬青。有几个衣冠楚楚的人进进出出,那人说这是黎总的住所,门前停着几辆黑汽车,让我想到了早上向甫言的车。
那人将我二人带往一清式院落,这院大约有二百多平方,三面围廊,院中央用竹竿架子架起了四五排高架,一些书法绘画作品都挂在上面,就像染布坊染布那样。两侧围廊摆放着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朱彩群青。
乔季安忙着去招呼寒暄,我便自己游玩观赏。
我不得不赞叹这些墨宝,比我在临池轩看到的更胜多筹。并且这书法作品都写在一种薄如蝉翼的纸上,在阳光下,便失去了底色。这些字宛若游龙,自行飞舞,无拘无束,仿佛活了一样。我不禁暗暗赞叹这绝妙的主意。
我在一幅作品之前驻足良久,没有注意对面竟然有人,待我仔细辨清之后,发现这剪影是如此熟悉。
突然这人斜揭起白纸,一双瑞凤朗目。
他走过来,二人都觉得十分有趣。殊途同归。我说他好兴致,他说附庸风雅罢了。
我们两一同观赏,评评点点。走过一幅纳兰性德的《长相思》,我停下脚步,细细端详,总觉得有些熟悉,看到署名芾甘,不仅汗颜。猛地想起这是我幼时作品,后来将其卖给季安,竟然还留着,今日还摆了出来。这乔季安怎么回事。
向甫言看我停下,问我这字有何怪异?这字在今日展出实在是碰瓷沾光,有辱斯文。我便问他,言先生觉得如何?
向甫言认真看了一眼,不知我是何意,看看了这字也面露难色,便只说“好诗!”我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我正正神情接着说,我觉得这字脱俗于世,有种回归自然,鸿蒙本源之感。
向甫言怪气地哦了一声,说自己见识浅薄。
而后一长髯老者过经过听到只说放屁,继而开始批评这字,劈头盖脸,毫不吝啬,说这字势走法第一眼看去虽规规矩矩,似水如山,舒展有型,但仔细看时,这笔画飘飘浮浮,一看就是笔力不稳,弯勾连笔之处都是刻意为之,并非一气呵成。
虽然这老者一语中的,但这不过是我幼时之作,便有些不忿,便回怼回去,“老先生许是年纪大了,眼神有些虚花了吧,所以才觉得这字浮越跳动不止。”那老先生听完之后便用他手上的木棒猛敲地面。
向甫言见我二人有些剑拔弓张之势,便说一些艺术无界,无贵贱之分,审美趣味,无高低之别。家鸡野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云云。
那老先生走后,我对向甫言说,这其实出自我手,向甫言倒是哈哈一笑,说怪不得我这样护短。然后不知是因为我向他坦白,或是因为这院中评赏氛围,他自觉二人关系亲近,竟然也开始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
我只盯着我的字,并不看他,他似乎察觉出我的不喜,便住口点头,又说什么每个年龄段都有相应的技艺水平,这在那幼年之时已是天赋异禀之作。我脸上微微哂笑,心里白他一眼。
过后不久,已经有下人将院中高架撤去,摆上一张大红木条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乔季安这时在那正堂前面,说古有王羲之修禊集会,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今暮秋之节集结各名人雅士于黎总府,墨韵清风,续写兰亭雅趣……
接下来便是今日的重头戏,要今日在座都显露一手,之后选取佳作装订出册,而封面版头则是今日之最,所以大家都想拔得头筹。
人们接二连三地上前书写,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