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与抉择
壬洛见侍卫将人接了回来,急忙回房取出银针为三人引出松毒。
午夜,子慧缓缓睁眼,身下已不再是硌人的竹竿,而是锦织的软榻,透过纱幔望去,只见眼前案几上正伏着壬洛,子慧想要起身,胳膊却如同软腊,稍微抬起便牵动伤口,钻心的疼。
壬洛急忙坐起,肿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你醒了?快躺下,我去倒些水来。”子慧终于听到了这句沙哑而轻柔的安抚,宛如绢帕轻轻在心尖扫了扫,带走了旧日的狼藉不堪。
“我这是在……”
“扶光怡香园,我的卧房,你在镇上这些日子没少受苦吧?都怪我,若不是我那天草草安排你在客舍歇下,怎会害得你再次落入贼人之手。”
“这不怪姐姐,姐姐自有难处。”
壬洛伸手为她拨开脸上的碎发,浅浅一笑,“你的那条宫绦昨日被侍卫在打斗时弄丢了,我再送你条新的,上面那朵莲花是我自己绣的,别嫌弃我手笨就好。”
子慧抚摸着宫绦上藕荷色的细密针脚,惊喜与雀跃爬上心头,“怎么会,我喜欢你绣的这莲花。”
壬洛端来汤药喂她喝下,声音柔和清脆,吐语如珠:“回来了就好,其余的先别担心,你只管放宽心,把伤养好,那墨店老板身上牵涉的事颇为复杂,我们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查清,需得姑娘配合。”
子慧细细望向她几眼,“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想,于我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了,你这次在墨店时有观察到什么异样吗?”
“这说来话长,我也不太清楚那墨店老板究竟想干什么,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悬赏才威胁我,可这次我发现他好像还有北襄一带的同伙,私下经常接头,他书房里的墨宝和熏香,都是用院子里那棵怪松的松脂炼制而成,香味竟有点像已故的监察使李弥大人练功所用的霖霜松针叶发出的香气,我祖父孙太傅与李大人曾是至交,也听他说过自己有个北襄的徒弟,不出意外就是那墨店老板。”
“子慧!”
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推门进来,壬洛站起身。
芷兮扑来,伸手去抓妹妹的臂腕,却看到了肿起的伤口,又将手缩了回去,琉璃一般的眼双泛着水花,“子慧!你终于醒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听母亲的话来逃婚的,你不会怪我吧,我该怎么办啊?”
“逃婚?”壬洛不由一愣,两姐妹对视一眼,芷兮偷偷掐着手背,一边将替公主和亲的经过娓娓道来,讲完便埋下头。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自私,既让父亲在朝中丢了面子,还连累了这么多人卷进腥风血雨当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小姐莫要自责,和亲一事本就与你无关,凭什么要你来担责?如今大乱将至,皇室衰微,公卿将帅无能,煜帝又要遣公主以安社稷,使得民心丧尽,为保我朝山河,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萧家与北襄的阴谋,助圣上剿灭敌国,这样扶光便可洗脱旧冤,你也就不用去和亲了。小姐这段时间若是不想回京,大可以多为自身考虑,往后就用芷兮这个身份留在扶光,剩下的事尽管交由我们处置。”
芷兮眼眶蓄积的泪水沿着未擦干的泪痕跌落,粉面迷蒙,平素的委屈犹如洪水决堤,涌上心头。
“也不知那卖墨的供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到底该如何处理他,决不能轻饶。”子慧喃喃道。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打落在扶光派的地牢门前,牢内昏暗潮湿,似乎能氤氲出水汽来,腐霉和尘土的气味挤满了牢房。
“扶光派素以仁义闻名于世,竟也会滥用私刑。”卖墨人双手被吊起,跪在牢房中央,双眼猩红,喉咙里喑哑作答,伴着铁链碰撞的叮当声。
“是啊,没了这地牢,你们这些恩将仇报之辈出去只会贻害无穷。”
白绛巳端起一杯药酒,捏住他的下颌猛地灌入,放下酒杯说:“这杯药酒虽然名为寒附子,但毒性极阳,刚好与你体内的松毒相克,喝下后会使人口唇发麻,体温骤降,需每半个时辰服一次解药,否则全身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生疮,痛苦至死。”
“哼,还惜得拿杯毒酒来吓唬我,你要问什么我都能实话告诉你,反正扶光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死局。”
“住口!我问你,你曾经说尔朱羽是你的侄女,此话当真?”
“当然不是。”
“那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又为何与萧家走到了一起?”
“其实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是北襄人,我出生那年,西赤军大败北襄,父母都死于战乱之中,后来,我被抓去崆骨山庄秘密培养,成为了一名刺客,在山庄时大家都叫我曾无名,自儿时起,我每天除了受刑就是学习如何漂亮地杀人,面对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尸体和荆条。直到十六年前的一晚,我在北襄边境行刺时迷了路,误闯入西赤境内,步行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西赤国都,就在那天,我遇到了这一生最大的恩人,就是李弥,可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遇见他,就让我冻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