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方云昨夜来过了。”
听到沈随的话,秦未溟意外地安静了下来,他沉静片刻后,才问道:“方云说什么了?他人在哪里?”
沈随终于斟好了茶,他倒了一盏茶放在了对面,又示意秦未溟坐下,秦未溟虽心中焦急,但还是在沈随的对面坐了下来。
“未溟,五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沉不下气。”
秦未溟饮了一口眼前的茶,然后道:“我不是沉不下气,我只是不想你就这样死在这里。”
“我的命不值钱,折在这里也就罢了,但世子你不行。”
秦未溟看向沈随,望进他波澜不惊的双眸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开始变得喜行不怒于色,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味道如何?”沈随问道。
“啊?”秦未溟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沈随指了指眼前的茶,然后继续道:“我问你,这茶的味道如何?”
秦未溟不知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这茶的味道,我倒是从未品过,味道还不错。”
沈随神情淡然,又斟了一盏茶给秦未溟,然后才慢悠悠道:“这是景国王宫的御茶,名为春生。”
还不待秦未溟发问,他就又听到沈随继续道,“这是方云带来的茶,随这春生而来的,还有一则消息。”
“半月前,有人连夜将十五个金丝楠木箱送进了齐国公府,这其中就包含了你眼前的春生。”
砰的一声,秦未溟手中的茶盏落在桌案上,盏中的茶水溅了出来,印湿了桌角。
“你的意思是……难道齐国公……,若这是真的,那岂不是…..!秦未溟有些语无伦次,这消息太过震撼,他一时不敢相信。
又在心里暗自思索了几个来回,他才沉下心来,“十五箱,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深夜,也难免会引人注意。”
沈随摇了摇头,“护城军亲自押送,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只称是齐国公府这个冬日御寒的木炭和衣料,寻常百姓怕是连眼都不敢抬,又何来注目一说。”
突然,秦未溟猛地起身,朝着帐中的书柜走去,他抽出一方亮格,拿出一刀宣纸,抽出其中一张,又转身铺开在桌案上,一行一行地仔细瞧着,目光突然停住,“你看,这被云起收买的人曾在罪状中承认,云起曾许诺他们万贯家财,现下给他们的金银珠宝中,就有茶叶。”
他抬头看向沈随,虽未言明何意,但沈随却轻点了头,肯定了他心中所想。
“狼子野心!无耻!”秦未溟本想忍着,但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骂完又担心地去看沈随的脸色。
沈随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起身,不动声色地朝着帐外走去,帐外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寒风还在凌冽地刮着,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接住这漫天飞雪。
“今年的寒冬更甚以往了,万贯家财又如何,在北宁如今也换不到一方药,在这寒冬沙漠也换不到一滴水。”
秦未溟看着好似快要与这苍白天色融为一体的沈随,心中亦有所感,他撑开伞,替沈随挡下了风雪,“是啊,如今天下四方离乱,也不知道今年又会有多少人冻死饿死……。”
飞雪愈下愈大,寒风的呼啸声也愈演愈烈,漫天的雪花又密又大,像织成了一面无形的白网,将整个北宁城淹困在其中。
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引月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林文景,起身去将帐帘又拉紧了些。
一炷香时间过后,林文景果然醒了过来,他尝试着睁了几次眼,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小丫头,你救了我?”许是刚醒,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干哑。
引月本是坐在案台前,听到林文景唤她,便起身去了床前,她没有回答林景文的问题,只是将他的手拉出探脉,“前辈感觉如何?”
林文景身为医者,其实很清楚地知道,他体内的瘟疫已经大好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世间真有见效如此之快的医治之法?
引月收回探脉的手,替林文景又掖了掖被子,然后道:“依前辈方才的症状,早已感染瘟疫五六日,为何要瞒着众人?”
林文景没有想到引月会如此问,一时之间,帐内陷入了沉默,许久后,他才开口道:“小丫头,你不懂,外面医帐内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救他们,你想想,若是他们知道我也感染了瘟疫,他们会怎么想?”
引月没有立刻回答,沉思片刻,才道:“他们会觉得没了生的希望,只能等死了。”她说完便听到了林文景的叹息,“你既知道,我身为医者,又如何忍心说出口?”
引月想,所谓医者仁心,应当便是林文景这般。
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