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代桃僵
夜幕下的躺椅上,摇摇晃晃的,一个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茶色房梁,一团浓烟滚滚的从嘴里吐出来,祁衡毅卧躺在摇椅上,想起白天在百货商场里被橙子用抢眼抵住后脑勺的那一幕,他有种心痛和心碎,那些真相梗在他的喉头无法言说,只有这样才能将她彻底推出危险之外,与自己决裂得越彻底她便越安全,那晚在城西国军总指挥部被一只令箭惊吓住的祁衡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假装镇定自若的踱着步子下楼,他知道在整个指挥部各处都是眼线和危机,他只能在众多黑暗中的眼睛里装的若无其事,他认出了这是灵灵的小楷,他先是绕着护城河以西靠近环岛路的高塔走了一圈,又绕进北街的旧房改造区,在众多的小巷子里穿行,发现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折进李记裁缝穿上灰黑的长衫大褂,一顶礼帽把他魁梧的身材压得低低的,叫了辆车径直去了明珠大饭店的大堂1号卡座,他一个人悠闲的吃了一叠小凉菜、一份中式蛤蜊搭配海鲜酱油,一碗牛肉烩面,这才起身从明珠大饭店出来。
他甩掉3点钟和8点钟的练家子眼线之后,一个跟头翻进了叶堂食的后厨,一个闪身跌进石门后面的房间,外面熔炉似的人声鼎沸立刻像被关闭了的留声机。
“二哥。”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自己的背后传来。
“我真想给你个大嘴巴子,你不知道爹一大把年纪了,你消失这一整年音信也没有。”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二哥你先别责怪我了,这次约你出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个穿着长衫长袍的50来岁老头子一脸慈祥的缓步走向笔挺的祁衡毅,手上拿着一本《马列主义》。
“二哥,这是共产党在沙城组织部的同志。”
“你知道的,我现在可以立马开枪打死你,公然游说国民党高级官员这是死罪。”祁衡毅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慈祥的老头儿。
“二哥,不要这样,你就相信我,相信我们的主义,给这位同志30分钟,就30分钟,哥你就相信我这一回,你再做决定。”
祁灵珠退出来,两人在那间石室密谈了两个小时,祁灵珠焦虑的守在门外,来回踱步,终于两人容光焕发的出来,祁灵悬着的一颗心才最终落下来,祁衡毅转身和同志告别,便邀请妹妹回去看爹一眼。
“哥,我改天回去,现在这么和你回去身份会被识破,既然你成为了我们内部的高级间谍,那以后的信息传递全部都是我在中间了,你要小心,屋里一大家子人要全靠大哥了。”
“这个你放心,我这几个月就会把大家妥善安排好,自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会信奉到底,你知道这个主义最打动我的是什么吗?”
“这个叫马克思的人很了不起,而把这个主义放在现在的中国的就更了不起,我认同他的理想主义,认同他坚持的这个终将的大同世界。”
“那,嫂子怎么办?”
“我会保护好她的。”
在他成为共军的高级间谍开始,他在国军高层心惊胆战,这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考验,将黄向前李代桃僵差点让他彻底暴露,但是为了黄橙子他必须冒险。
跟着国军离开沙城去往重庆,黄向前也被秘密看押在随行中,只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员少之又少,一连十多天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终是到了重庆的总根据地,也终于等来了黄向前被就地正法的命令。祁衡毅提前准备好了和黄向前身材、年龄、发型体重脸型相似的死士,安顿好了替死鬼的家人,在行刑的前一晚偷梁换柱,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这是为了拯救至暗中国不得不牺牲的生命,那些鲜活生命在国之大义面前是光荣神圣的捐献者。
鸭江镇的香蒲客栈里聚集着迎接黄向前的地下同志,此地一直向西便是湖南境地,这样逃亡路线也更接近沙城,祁衡毅在接到上级通知弃车保帅的命令后,他还是违反命令冒死救出了黄向前,因为这件事情被上级做了明确的警告和处罚,从牢里提出奄奄一息的黄向前的空隙,祁衡毅在监狱的路上做了周密的部署,好让下属有足够的时间换掉黄向前,再将其装进粪桶运出军统指挥中心的地牢,他陪同上司直接观看了整场枪杀,枪杀完毕后的这一晚他值守在办公室一根接一根的抽雪茄,静等第二天晨晓时分,天空刚破晓他便下楼解手,刚好撞见门口被拦截的一辆臭气熏天的粪车。
“兄弟,辛苦了,检查呢!”
“祁副处,这么早呢!”门卫值守的军官赶紧做了个厌烦的手势,示意其赶紧推走。
这才瞒天过海的将黄向前给运了出去。
回忆是一条不归之路,充满伤痕,祁衡毅脑中浮现的是黄橙子那张天真烂漫的脸,躺在记忆的深渊里,他孤独的躲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情绪陷阱,一点一点凝固起来的这些孤独像一堆蛀虫啃噬着自己的内心,越来越煎熬。
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对他仇恨越大她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