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酒足饭饱后，江城说要送我一件礼物。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送你一样，你也送我一样不就得了，我又没说白送你。现在想想，好象以前我从来没送过你什么，再不送就没机会了。”

我拗不过江城，和他一起转车坐到西单。西单不管平时还是周末，人永远都源源不断，让人看到真会觉得北京已经是个人人富足、不愁衣食的繁华大都市了。江城拉着我要进中友商场，我用更大的力气拉着他往西单购物中心楼上的“华威”走。

华威是一个大型的小商品集散地，卖的大多是日韩的流行玩意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时髦饰物和可爱玩具。准确地说，这是个年轻的地方，适合20左右的小姑娘小伙子来。他们打扮入时，敢说敢做，活得很自由。他们通常描着深蓝色的眼影，涂着绿色的唇膏，有的人嘴唇上还扎着几个环，一部分人喜欢穿肥大的韩国服装，一条裤腿甚至能把整个人装下；另一部分人喜欢穿可爱的日本服装，艳粉、翠绿、嫩黄，他们敢把红色和绿色大块大块的穿在身上；还有一部分人喜欢把自己年轻的身体展示出来。胸部以上和臀部以上大大方方地晒着太阳。

我不想，当然也没有资格对他们的穿着行为妄加评论，毕竟这是别人的生活方式。我不会看不惯他们，但我不会象他们这样去活。我不知道这是70年代和80年代人的区别，还是我老了而他们依然年轻的区别。

我之所以带江城来这里，是因为这的东西多到看不过来，而且，便宜。礼物只是一个思念的代表，我和江城之间的回忆不需要金钱来衡量，换种角度说，金钱也无法衡量，二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江城拉着我的手在热闹的商场里穿梭，身边是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在耳边，不时有宽大的肩膀狠狠撞上我的肩膀，但我跟在江城身后，看着他瘦长的背影就觉得心情很安静，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只有前面的这个人，他给我爱情和幸福。我的脑子里一直想着那句很古老的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想，因为有了江城，在我老了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幸福的感悟：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我和江城摇头晃脑地在一个个摊位间窜来窜去，觉得这个好，又不够好，觉得那个特别，又不够特别。逛了很久，我们不约而同地在一个玻璃盒子前停下。那是一个八音盒，盒盖是淡淡的水蓝色，上面印有四叶草的图案，可以打开，盒身则是全透明的，里面不大，可以放一些零碎的小东西。盒子侧面可以上弦，弦上满后盒子里就会发出“丁冬丁冬”象泉水一样的声音，我觉得很庆幸，因为那曲子不是满大街滥俗到家的《献给爱丽丝》。

我和江城对它一见钟情，同时说：“就是它了。”我跟老板说要两个。老板面有为难：“姑娘，这种款式的只有一个了，你们再挑个别的样式的吧？我们这有好多种呢。”我看江城，江城摇摇头，很坚决。我于是又跟老板说：“那老板，是你们摊上没了还是货存也没了？要是还有货存的话，就麻烦你帮我们再拿一个好吗？我们真的想要两个一模一样的。”老板看看我，又看看江城，笑了一下：“你们是男女朋友吧？这么要好，看着真般配。要是你们不嫌等的时间长的话，我就让底下人去再拿一个。”我看看江城，江城说：“没关系，我们不怕等，那就麻烦老板一下了。”老板把一个小伙子叫来，让他回去拿东西。

我和江城一边等八音盒一边继续在华威里面乱逛。走到照帖纸照的地方江城死活不走了。“小蛮，我们进去照一张吧。我们都没有一起照过相，而且我也没照过这玩意。”我看看周围等着照相的人，都是一脸稚嫩的小孩。

“啊？江城，你看照这个的人都是17、8岁的小孩，咱俩，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谁照不是照，我又不是不给钱。求求你了，小蛮，你就满足我一个心愿吧，不，是宿怨。”江城居然孩子似地开始求我了。我拿他没办法，点点头：“哎！服了你了，照就照吧。”

我和江城站在机器前，屏幕上显示出我们的脸。江城咯吱我一下：“小蛮，笑笑啊，准备照了，别哭丧着脸。”我勉强地露出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有告诉江城，我真的笑不出来了，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今天之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其实我知道江城心里比我还难受，他大声说大声笑只是不想让我更难受。

照片出来后我们要了两联一模一样的，每人拿一张。每张照片里江城和我都带着笑容，但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我的眼花了，要不为什么我看到我们的眼睛里都亮闪闪的，象有眼泪在聚集。

两个小时后我们拿到了两个相同的八音盒。交完钱后我跟江城说其实这里可以讲价的，而且可以把价钱讲到现在的三分之一。江城笑笑地说没关系，本身这个盒子也不贵，而且他也不想讲，他说不想觉得连回忆也是可以打折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