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无名,你无路可走了!”树林里,一群人正围着一个黑衣男子,尽管已经认定这人必死无疑,但他们依然紧盯着这个男子,不敢放松一霎——即使对方已经深受重伤。
与这样如临大敌的姿态相对应的,是无名的沉默,他总是沉默的,既不因优势而得意,自然也不会因为此时的劣势而露出任何情绪。
江湖上人来来往往,无名之人实在是太多,但若与人提起“无名”,每个人都知道这指的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十日前,有人找到了无名,出了十万两白银,买鸩羽山庄庄主沈诚的项上人头,鸩羽山庄以制毒闻名,亦正亦邪,庄主沈诚更是中原高手榜前十之一,这实在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江湖上的杀手,或许用毒、或用暗器、或是悄无声息的刺杀,唯有无名不同,他会光明正大的找到目标,以武决斗。
这不像是一个杀手应当做的事,但他向来如此,足够幸运的是,他的剑够快,也够锋利,迄今为止,他从无败绩,自然,在他手下也就没有能逃过一死的人。
而沈诚,无名其实并无把握,但依然接了这一单,一个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是疯狂的,其中的压力也十分明显,刀尖舔血的江湖人自然也需要释放这种压力,他们有的赌、有的嫖,一点小小的言语冲撞就能当场兵戎相见,严于律己的江湖人当然有,但即使算上伪君子,也是凤毛麟角了。
无名作为一个杀手,自然加倍承受着这种压力,但不同的是,他又十分享受这种生与死之间的刺激,这样矛盾的心理他心中十分清楚,当然也就早早地意识到,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失败,说不定会被人剁成肉泥。
想到这里,无名不禁在内心里讥诮的一笑,今天就是那一天了。
沈诚的铁骨扇并没有无名的剑快,但他作为鸩羽山庄的庄主,制毒当然也是天下闻名,无名身上除了严重的外伤,最致命的是,他中了铁骨扇上的毒,据说这毒除了沈诚,无人可解。
杀了沈诚之后,鸩羽山庄的弟子们自然是要替沈诚报仇了,且战且走,他们一路到了小重山。
小重山位于鸩羽山庄的西南方向,是一片连绵的小山,不算高,但占地十分广,经过一夜血战,无名与鸩羽山庄的人马便停在了这片林子里。
无名感到毒已入肺腑,想来活不了一个时辰了,他打起精神,紧紧地握着剑柄,紧到甚至手掌被剑柄上的纹路硌到发痛,想来,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鸩羽山庄的弟子并未因他的虚弱而放松警惕,他们牢牢握着兵器,谨慎的缩小了包围圈。
天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了,仿佛是一片落叶被吹过,又或者是某人移动一步,将地面的雪轻轻地踩了下去,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像是一个讯号,鸩羽山庄众人猛的向无名冲去。
——
归真将手中最后几张纸钱烧尽,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时至今日,她除了悲伤以外,竟更多的是茫然。
她自小体弱多病,父母为她的健康操碎了心,延医请药,求神问道,各种方式用尽,或许神佛显灵,或是精细调养,她的身体倒一日比一日康健,父亲母亲见状大喜,更加虔诚,平日里也总是抽出时间带她去城外寺庙道观烧香拜佛。
十岁生日的前一个月,是归真第一次没有在父母陪伴下去城外,而是青姨和靖叔并观花观叶两个贴身婢女陪同归真出门。
离开时,父亲并不在府中,母亲将大氅给归真披好,似乎又千言万语想要说,最后只是用温暖的手摸了摸归真的脸颊,叮嘱道:“真真,你要乖,不要任性,青姨是母亲的乳母,你要听她的话,等爹爹和娘亲来接你。”
归真有些疑惑,她先天体弱,并不爱动,实在算不上调皮,不明白母亲为何叮嘱自己不要任性,何况这只是一次平常的祈福。
直到她在道观里呆了整整四年也未见过母亲和父亲,她才意识到母亲为何反复叮嘱。
而就在她以为会一直这样平静的等下去时,四年前的一个混乱的夜晚,一群人闯进了道观,青姨的丈夫——靖叔战死,青姨带着她、观花观叶逃到了离家千里开外的小重山,在山腰上建了一座小院,这一住就是将近五年。
后来,观叶嫁给了山下镇上医馆的一个医师,搬出了小院,不过每月都会上山来和归真几人聚一聚,说说话。
半月前,归真记得那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嫁到山脚下镇子上的观叶回来了,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归真的父母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在外将近九年,归真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再回家,但当这个怀疑成真时,她第一反应既不是绝望,不是悲伤,而是无尽的茫然,仿佛所有的感知都迟钝起来。
或许是感到无望,观花便趁着家中无人卷走了家中所有的金银首饰,青姨气愤不已,追了出去,等归真再见到她时,青姨面无血色,紧闭着双眼——雪地掩盖了小路,她又急急忙忙地下山,一脚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