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
“晚上还有宴席,老爷将附近百十里地内的人家都请了来庆贺,二公子已经推了白日的,夜里可莫要再缺席了。”
几名下人边收拾桌上残羹,边笑道。
沈玄征此时已经戴上了面具,从外表看去,俨然和齐二郎没什么两样。他淡淡应声:“我去就是。”
下人们走后,三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开宴的时间。
盛初去了屏风后的床榻上坐着,双成侍立在一旁。没多久,小厮丫鬟们就拥进屋来。
他们见屏风后坐了个人影,纷纷会意,知晓这就是新娘子,便也没去打扰她,欢声笑语地簇拥着沈玄征出去了。
直到深夜,宴席方才结束。
沈玄征推门进屋时,见盛初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沿上,撑着脑袋睡着了。
也许是睡得浅,一听到开门声,盛初就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她见沈玄征意料之中地独自走了进来,便招呼道:“沈师兄回来了。”
“嗯。”沈玄征道。
他言语间没什么异常之处,大约宴上的酒尽数被他挡了回去。
“为何还不睡?”他问。
盛初简明扼要道:“因为这里只有一张榻,必须得有一个人打地铺,所以我想等你回来后再行商讨。”
她说完,就见沈玄征的面色变了变,目露意外之色。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双成的身份是丫鬟,尚且可以去外间为下人准备的床铺上过一夜,而他们是主子,新婚之夜自然需要睡在一张床上,这并不奇怪。
她首先想到的是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也并不奇怪。
对他来说,睡哪里都无所谓。
他在外斩妖除魔的几年中,日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过的是风餐露宿的生活,无论是地板还是床,都比当时好得多。
这时,盛初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其实…床和地板我都不想睡,我趴桌凑合一夜算了。”
她是个认床之人,且又身处陌生的环境,今晚势必会失眠。不如直接不睡,还能免受一场折磨。
沈玄征静默片刻,问道:“可是有失眠症?”
盛初:“嗯?”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她白日里在他面前睡着了说梦话?
总之她没对外人说过,如果不是说梦话被他听见了,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便是原主也有失眠症。
盛初想明白这点,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师兄所言不虚。我素来认床,今晚定会失眠,所以还是不睡了。反正失眠已经成了习惯,明早起来也不会觉得困倦。”
这是她的真心话。现代的她经常晚上失眠到半夜,白天照常上学,却从来都很精神,下了课也很少趴台。
却见沈玄征闻言神情微变,随后,竟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若在此坐一夜,虽然明日不会感到困倦,但头痛难免。神不需要休眠,今晚我会彻夜打坐调息,你去榻上睡罢。”
盛初:“真的?”
“真的。”
“好吧。”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盛初便不再坚持,“多谢你。”
沈玄征轻一颔首,走了出去。
透过薄纱制成的屏风,隐约可以看到他在白日里用饭的矮桌边盘膝而坐,闭了双眸。
盛初不疑有他,和衣躺在了床上。
躺下之后,她习惯性地将这张新床周围的布置环视了一圈,见床榻两侧的架子上搁了一对龙凤花烛。
齐家父母极为看重他们人到中年才得来的二郎,花了重金为他操办婚事,婚房也是奢华无比。这花烛乃是手工雕琢,造型极尽精美,烛泪滑落时泪落如雨。
按照传统,这对花烛要一直燃到天明,中途不可间断,代表龙凤呈祥。同时,也寓意百年好合、夫妻和谐。
齐家的二公子和柳家的大小姐,从此以后就要百年好合。
如今,很显然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只能拿来照明。只是不知这对花烛是否是真品,是否能够燃一夜都不灭。
想到这里,盛初向窗外望去。
夜空是漆黑的,连一只鸟都不曾飞过,但树影却在微微地晃动着,红色的衣袍露出一角,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夺目。
“齐公子?他竟然还没走。”盛初心里起疑,出声道:“师兄,你可还醒着?”
“醒着。”沈玄征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师妹寻我何事?可需要我过来?”
打坐时原来也能听得见外界的声响,看来她多虑了。
“齐公子还在窗外的树上。”盛初又扫了一眼窗外,这次却不见了红衣的一角。那人应当听清了她和沈玄征的对话,将自己藏好了。
“明日我们离开齐家,他与我们同行,会便宜得多。”沈玄征语气淡淡,三言两语道破了齐公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