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杭一苇是个奇男子。
这家伙行动力过于强大,眼见我哑着声没作反应,干脆就当我默认了,丢下一句“那我去找熊老师喽”,就弯着眉眼跑出了教室。
……我甚至没来得及伸出尔康手挽留他一下。
于是结果就是,熊老师以为我也同意了杭一苇的主意,大喜过望之下,在第二天的早自习亲自来帮我挪了桌子。我没法反驳——或者说不能反驳,只得提着塞满试卷的帆布袋和书包站在过道上,看着这俩男的热火朝天地替我搬桌子挪板凳。
“桑榆想坐哪?”熊老师抱着一摞书热切地问,“我让前后同学给你挪下空位。”
他这话一出,基本上周围所有同学都欻地将目光投向我,不约而同地露出仇视目光来——毕竟谁愿意压缩自己的座位空间,来让给一个并不受欢迎的人呢。
我不愿意连累杭一苇也受他人白眼,只能叹口气,垂下眼心如死灰道:“随便哪个组的最后一排吧。”
……好歹没有后桌。周围人能少点是少一点。
“欸,那你能看见黑板吗?”杭一苇手里还拎着我的板凳和桌子,抬眼目测了下教室后排和黑板的距离,“不用为了迁就我的身高坐后面的。”
他身高目测一米八朝上,坐后面情有可原。但我才堪堪160,坐后排怎么说也不大合适。
见熊老师也凝起眉,我急着把这茬事翻过去,连忙补充道:“我之前去配新的眼镜了。没事的,老师。”
熊老师盯着我压根没换的黑框眼镜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妥协道:“……好吧好吧。”
然后叮叮哐哐地把我的东西搬到后排安置好,顺带从楼上活动室给杭一苇又搬了套桌椅下来,简单嘱咐过何时取新书的事宜后,这才安心地出了教室。
早自习铃声也早就响了。但晨读一般等同于我们班的自由活动时间,今天尤甚,班里就没一个人眼睛放在书上的。多的是女生在偷看杭一苇,段河小团体的那几人在等我闹笑话。
轻吸一口气,我把方才熊老师随手搁置在两桌之间的书扒拉到自己桌子上,很自觉地坐上板凳,往窗边缩了缩,声音尽量放得很小声。
“我先读书了。”
说着便掏出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化学选修知识点提纲翻开,挡住脸,摆足了不想交流的神态。
可惜杭一苇这人是完全没有眼力见的。他只当我真在认真学习,也大约认定了我的“学霸”身份,于是更加热切地凑上来。
“桑榆同学!稍等一下,再打扰你最后一件事好么?”他把脸凑得离我更近,手里还捏着便签本和黑笔,想看清我书封上的字样,“这届高考好像换新教材了?我还没来得及了解,能告诉我你现在用的是哪家出版社的资料么?”
独属于男生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像班里其他男生身上常有的汗臭味,杭一苇这家伙仿佛是浑身上下在香料里腌过一样,甜丝丝的橘子味直蹿进我鼻腔中。
不难闻。
但我很不习惯,于是不由自主地往窗边又缩了缩,直至后背紧贴上墙面,才小声道:“那个……就是……试题调……研。”
还是从上上届毕业的学长那里花二折价钱买来的。所幸里面的知识点并不会破旧或是过时,对于我这种零花钱并不充裕的学生来说已经够用了。
具体的我并不打算向杭一苇解释太多,他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点头道谢后也并未作过多纠缠,乖乖巧巧地就缩回自己座位上了。
……虽然“乖乖巧巧”这个词应该是不适用于一个一米八的十八岁男生的,但杭一苇给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这家伙大概在和我礼尚往来,虽然占地面积大,也尽量地往右边靠,导致我俩之间的桌面空出了一大块。
仿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想来也是,他这种成绩出色长得又好的男生,和我这种游走在班级边缘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耀眼得让人有点头晕。
我不禁抬起手,默默揉了揉眼睛。
—
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升上高三以后,基本上就是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考。
随着杭一苇突然的到来而被打乱的学习节奏恢复得很快,在他和我做同桌的头一天晚自习上,物理老师便踹着一兜试卷进了教室,哐当把那沓学校后门打印店出产的劣质纸张扔到了讲台上。
“课代表来把音响关一下,听力先别听了。”她熟门熟路地把卷子分成四份,扔到各组排头,“今晚考理综,选修不用做,俩小时收卷啊。”
教室里登时哀嚎遍野。今晚的作业每科老师都很贴心地说明了“晚上有考试我布置的不多”,最后全班同学喜获七张试卷,今晚怕是都要熬夜挑大梁——或者说直接摆烂抄答案才能写完。
试题卷分到我这里。我习惯性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好放到桌面上,右边忽然又伸来一只修长的手,屈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