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

尉迟队主还保留着挽弓发箭的姿势，僵直不动，但寒风一过，将断弦吹落脸上，他才惊觉自己的弓弦已被对面那个清俊少年射断，而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在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出的手。

尉迟队主骇然不已，他与部属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惊惧与退缩。

“我们是禁军右虎韬卫的人！”尉迟队主壮着胆大叫道，却总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你们……你们是哪部分的？让你们的上官出来说话！”

这些人果然都是洛京的禁军，但此时面对持弓而立的少年，却一个个缩首低头，恨不能将整个人都隐藏在战马、梁盾、护具、甚至队友身后，唯恐被那惊艳的一箭贯穿胸膛，再也不复原先的嚣张气焰。

“既然是洛京禁军、天子羽翼，各位远来荒山野地又有什么贵干？”

李谌冷冷地问。因为见过此地村民被出征禁军祸害过的场景，他对这些人没有好感，更没有普通军士见到禁军军官后该有的敬畏之态。

尉迟队主心里一阵郁闷：原本该是他们这些人居高临下喝问对方的来历与目的，没想到此刻处境竟然完全反了过来，骄傲的禁军武士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他一阵愠怒不甘，却又不敢不答。少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张巨大的弓，如同翱翔九天之上的鹰隼展开锋利的羽翼，随时能发出致命的扑击。

“我们，我们是出来找人的。”队主低眉顺眼地说。

“找人？”李谌侧着头打量着他，“谁啊？”

“我们找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尉迟队主犹豫了一下。

李谌眉头稍稍一挑，但没有出声，听他继续说了下去：“……十六七岁，穿素白衣裙，容貌极其美丽，气质皎洁如夜月。”

……咦？

不期而至的巧合让李谌心中吃惊，他知道虞洁身份来历必然不俗，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这样一来，或许她的来历远比自己想象的还重要呢！

少年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被尉迟队主看在眼里，他狐疑地看着李谌：“你们见过她？”

李谌不置可否，没有急着透露：“如何？”

“哪里见的，她在哪儿？”尉迟队主骤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催马前进了几步，待听到李谌手中一声轻轻的弓弦震鸣，又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冷静了下来。

这时他看清谢超身上的铠甲形制，竟是与自己这一伙人的华丽细铁札甲截然不同的玄色重铠与顿项兜鍪，大吃一惊。

“你们不是禁军……你们是什么人？是扶风叛军？”

尉迟队主与他的部属同时露出惊恐之色，他们已经听闻了前线的败报，无一不对渐渐迫临洛京的叛军畏惧不已、避若蛇蝎。

但尉迟队主很快又反应过来，谢超的盔胄上装饰着赤色翎羽，重铠下也透出黑色的袍服，这是与扶风军普遍穿戴的白羽白袍截然迥异的北地服色特征。

“晋原！你们是晋原镇的人！”队主恍然大悟，神色放松下来。

天子传召晋原大都督南下驰援禁军的消息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发生在其中的龃龉与争斗却不是这些底层军官可以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支来自北方的强兵已是自己的友军。

“我是洛京右虎韬卫达奚大将军麾下的队主尉迟冲！”队主率先自报家门。

禁军的军制沿袭大魏王朝百余年前立国时的制度，百人为一队，五队为一幢，四幢为一军，各由队主、幢主、军主统领。天子将五军编组成一卫，每卫设立大将军统帅一万名精锐军士，整个洛京就由这样的十二卫禁军守护、抵御内外贼寇。

而这位右虎韬卫的军官尉迟冲虽然只是一个统管百人的队主，但从他的姓氏“尉迟”来看，无疑是一百年前跟随大魏皇室拓跋氏征战天下、入主中原的北族勋贵尉迟氏后裔，或许只是家族旁支，但也绝非寻常人可以企及。

或许是非凡的家世带来了强烈的自信，尉迟冲笃定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忍不住声音大了些：“你们见过那个姑娘？在哪儿，快说！”

尉迟冲又喝问了一遍，配上他那粗豪的相貌，已是近乎不客气的质问了。

李谌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谢超“呵呵呵”地发出怪音。两人原先都想着早些把虞洁这个麻烦送走，但这时遇到了尉迟冲这群人，又什么也不想说了。

“你猜啊！”少年忽然把巨大长弓举起对准尉迟冲，尉迟冲吓得勒马急退好几步，嚷嚷着叫部属掩护，却见李谌弓上并没有搭箭，旁边谢超放声大笑，尉迟冲半张脸都已发紫，气恼不已。

“该死的，该死的！”尉迟冲拽着马缰，忍不住怒骂出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来历……她要是出了事情，你们两颗脑袋可不够砍的！”

“哦？”李谌心里微微一动，饶有兴致地问，“有什么说法？”

“她可是，可是……”尉迟冲毕竟是世家子弟，不像表面那样看上去粗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