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慕君遥离开山林后，便独自在路上走着。她并不想回阁中，却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此时正值深夜，夜凉如水，打更人的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她只着了层单衣，站在肃杀的冷风中，身上微微颤抖，只是她心中的寒意却不仅来自于身上。

这般走了不知多久，她忽然感到面上有阵凉意，伸手摸去，只在指尖留下点点水渍。

她……这是哭了吗？

可她怎么会哭？

已经等了许久，分明已达成夙愿，可为何等到快意散去，她心中剩下的唯有痛意？

就在此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人清冷的身影，她苦笑了一声，暗暗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等慕君遥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温酒客栈的门口。

两边的灯笼依稀散发出微弱的亮光，好似在等待远方的游人归来，在广寒的夜色之下透出一丝暖意。

“姑娘可是要进里边坐坐？”小二看慕君遥走近，从店中跑了出来。

慕君遥叹了一声，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面对小二的热忱，她不好拂意，便抬步走进了客栈，“那麻烦小哥给温壶酒。”

“得嘞，您请坐。”

慕君遥找了角落一侧的桌子坐了下来，待夜色更深，杯中已空了几次。

她酒量不佳，也不喜饮酒，今晚不知为何却只想一醉方休。

“你来了。”

正当慕君遥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思绪中，肩上忽而多了些重量。她回头望去，才发现一道身影站在了她旁边。那人长身玉立，眉目温润，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苏老板，是你啊，多谢。”

慕君遥拢了拢衣，拿起酒壶，想给自己再添一杯时，却被苏卿欢以手挡下，“这酒虽不烈，却后劲十足，小心饮多了。”

他将原本放在桌上的酒壶移到一旁，给慕君遥倒了一杯他带来的新酒：“这酒是才酿成的，清冽醇和，不妨试试。”

慕君遥浅尝一杯，入口柔和，她微微点头，“确是如此。”

她眼中带着朦胧的笑意，忽而打趣他道：“苏老板怎么不问我为何深夜至此？”

“碧山人来，清酒深杯，其他我一概不问。”他面上一片柔和，眼中云淡风轻。

慕君遥迎上他的眼神，释然一笑，端起酒杯，与他相碰，“好。”

自几月前她在这里遇见苏卿欢后，有时会悄悄卸去伪装来这里坐一坐，久而久之也便跟苏卿欢熟悉起来。他并不在意她有何过往，亦不过问她的来去。

也许正因如此，和他相处能令慕君遥得到片刻自在。

慕君遥望了一眼遥在天边的皓月，清亮皎洁，与她在几个时辰前所看到的一般无二。不论何时，那轮明月似乎都永恒地悬在那里，而被它照着的人却总是时时在变化。

许多事情终究是无法再回头了。

她将杯中酒饮尽，只愿今夜之后，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几番交杯换盏，苏卿欢看着伏在桌上陷入浅眠的慕君遥，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对着边上的小二吩咐了几句。

他将慕君遥打横抱起，待将她送到楼上客房的床榻上后，伸手探了探慕君遥的额头。

而后一阵敲门声响起，“东家，我是凌絮。”

“进。”苏卿欢将袖一拂，收回了手。

凌絮推开门，恭敬地走了进来，“您有何吩咐。”

“她刚饮了酒，你今夜留下来照顾她吧。”

“是。”

苏卿欢望了慕君遥一眼，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一夜过去，慕君遥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后脑还在隐隐作痛。

她身边上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见慕君遥醒了，走上前来，“姑娘，你醒了？”

“你是？”

“我叫凌絮，昨天姑娘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东家便留姑娘在此歇了一晚。“

慕君遥才发现额头上垫着一块锦帕，凌絮眼下有淡淡青色，一看便是一夜未歇的样子，“多谢你，是我多有打扰。苏老板现在何处，我想向他当面道谢。”

“东家今日有事，一早便离开了，走之前特意吩咐道照顾好姑娘，他还交代说若姑娘想见他，便回这只是举手之劳，姑娘无需挂齿。”

“好……那便替我多谢他。”慕君遥说完，起身欲走，却被凌絮出言拦住，“姑娘，用点东西再走吧。”

“不了，昨日已给你们添麻烦，就不多加打扰了。”

凌絮也未再坚持，“那姑娘慢走，对了，东家还托我给姑娘带了一句话，他说有些事自有定数，只求安心无悔便是。”

“……多谢。”慕君遥有些怔愣，苏卿欢好像在三言两语间便能看透慕君遥心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