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如今看着许茗珘那憔悴面容,施晚只觉内心一窒。
许茗珘却扯开话题:“阿晚舟车劳顿多日也累了。天色不早了,先洗漱休息吧。”
施晚正不知该如何说许茗帆的事,许茗珘不再提起,她恍若逃过一劫,朝人勉力笑了笑:“也好。”
她不知为何困意翻腾得厉害,绘樱也是如此,强撑着梳洗完毕,已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
许茗珘站在房门口对她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清,眼睛一合便沉沉睡去。
许茗珘靠在门框,冷冷看着伏在桌上的施晚,适才装出的那点子笑意荡然无存。
“她带来的护卫和下人料理干净了?”
虚琴从她身后阴影中慢慢踱出:“一顿饭菜全部放倒,已去地府排队了。”
“那两条尾巴呢?”
虚琴胸有成竹:“两位道兄已将人引走。凭他二人实力,解决两只虫子不在话下。”
许茗珘哂笑:“你装道士还装上瘾了?”她指着歪倒在地上的绘樱,“这个丫鬟你去收拾掉,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虚琴轻掸衣裳浮尘:“贫道不杀女人。我只保证无人会坏你事,旁的一概不管。”
好一个伪君子。不杀女人?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许茗珘冷嗤一声。自走上这条路,她就舍弃了虚名,只要能得偿所愿,手上染再多血,都在所不惜。
她架起昏睡中的施晚,将人往床上带。
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施晚还跟小时候一样好骗,一封信就钓上了钩,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有人记挂起她来。
她将施晚放平,目不转睛盯着昏睡的人,见她胸口起伏逐渐安稳,俨然是已陷入深眠,终于开口道:“施晚?”
床上人声音迷迷糊糊:“我是。”
许茗珘眼中划过一丝欣喜,那东西真有效果!她在为施晚准备的饭菜中下了一种特殊的药,凭此药能令用者陷入梦境,外人趁此机会问话,便能令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来这儿,有无旁人知晓?”
施晚:“我收了阿舟的信,按信中安排上了她备好的马车,一切只有绘樱知道。”
“你与靖西王府什么关系?”
施晚梦中微微紧蹙眉头。一些杂乱片段自她梦里闪过。
大红的轿撵在喜庆的爆竹声与唢呐声中停在靖西王府前。她坐在轿中,忐忑地等待。
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轿子的门帘,探到她身前。那人的手瓷白如玉,关节处透出些粉,中指指节有颗红色小痣,显得她牵上去的那只雪白的手没甚血气。
对方温热,施晚的手寒凉,灼得她手指忍不住在两人手交握的空隙里挠,他将她不安分的手握紧了些,警告她别乱动
许茗珘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与顾希桢什么关系?”
施晚身体猛地一颤:“夫妻。”
许茗珘面色阴沉:“你二人素昧平生,家世更是不匹配,为何会结此姻亲?”
施晚梦境一变,一个太监将明黄的圣旨交至父亲施年庆手中,笑容可掬:“恭喜施大人,此后与靖西王便是亲家了,陛下指婚,这可是头一份的恩宠呢!”
她迷茫地跟着爹娘领旨谢恩,不明白京中高门贵女那么多,陛下为何会想起她这个家世不上不下的施家女。
许茗珘听她梦中呢喃发问,不禁冷笑:“狗皇帝自是疑心你施家出身仙陆,让顾家暗中监视,你若稍有破绽,便跟我那弟弟一个下场。”
想到许茗帆,她恨恨地咬紧后牙。京中消息快马加鞭送来,竟是胞弟死讯,他们的复仇宏图尚未展开,许茗帆却已撒手人寰。
她万分不信,可多方打探之下,只能接受现实。她恨得咬牙切齿夙夜难寐,但顾家铁板一块,无从下手,她将主意打到施晚身上。
施晚与她的确是儿时相识,但沧海桑田,她历经巨变,连自己都不记得曾经的许茗珘是什么样了,何况区区玩伴,比起陌生人,只多了更好骗这一点。
京中暗线说她嫁进顾家,许茗珘原还不信,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将人骗来,一审问还真是如此。
她不由心中更恨。
自爹娘死后,许茗帆便是她唯一亲人了,她早劝过许茗帆,莫为儿女情长坏了大事,他死活不听,远去京城为的就是这人,可她竟联合夫家将他戕害。
许茗珘忍不住问:“许茗帆呢?你可有半点在意他?”
施晚只皱着眉头,梦中并无别人的画面,她将摔杯子砸向立着的顾希桢,他不闪不避,杯子四分五裂,碎瓷片划过他脸侧,带出淡淡血痕。
她不知如何回答那天外来声的问题,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许茗珘压制着的恨意终于压倒了她全部理智,她伸出瘦如鸡爪的手,虚虚掐上安静躺着的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