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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鸢愤起下榻,“我走了,待他日叫你上头的人来与我对峙。我去解释。”
傅少青眼神转瞬冷漠。“上头?上头便是铸造局,平民不可越级上报,也就是说你的上头是我,若要对峙,也只能与我对峙,论此,你从未赢过我。”
于鸢深知傅少青的舌战群儒之力,他一言,使得于鸢对其久别重逢之感灰飞烟灭,“小的不奉陪了,县丞大人请自便。”说罢,她扭头便走,二人不欢而散。
于鸢一路思量着,是否要将此事说与于常杉,若真如此,便如傅少青建议先行打造也是好的,否则不论一月有余,即便三月,也造不出千件。
虽她无法论证傅少青所言虚实,单凭对其的了解,他那凝重神情便可断定,此遭绝非一般。
晚间,于鸢坐于常杉塌前,服侍其用饭,她一脸心事重重,话到嘴边又咽下,于常杉见爱女郁郁寡欢,便询问,“鸢儿,何故如此泄气?”
于鸢垂眼瞧着他满是沟壑的双颊,于心不忍他再年老操劳,经月相处,于鸢深切感受其慈父情怀,亦将于常杉视作父亲一般。
她不知是否要将今日闻言说与于常杉,不知他会作何反应,一阵挣扎不下,于鸢还是将此事道出。
只见于常杉神色乍然惊恐,一脸大难临头模样,于鸢担心其身体,忙上前捋顺,“爹爹,爹爹,别动气,还有近两月,现下或有回旋之地。”
“何为回旋之地?断然没有。”于长山断言。“我于家世代打铁,这是何等工量……我岂能不知!”说罢,他一口老血喷出,溅了一被褥。
于鸢见那鲜血,马上推门呼喊,“李逸!李逸!快叫郎中!叫郎中!——”待她回过身,于常杉已然背过气去。
半时辰后,于常杉逐渐恢复,郎中给其开了补气血的方子,又言切记莫动气。于鸢对此深感内疚,自觉不该将此时告与于常杉,他已年近古稀,不可再经打击。
于鸢扶在其床头,满眼心疼愧疚,“爹爹,一定会有办法的,女儿去想办法,我们定会度过此劫,爹爹莫要动气伤神。”
话虽如此,但于鸢现下毫无头绪,几乎坐以待毙,着眼瞧着分秒流逝。
于常杉长吁口气,连连叹息。“ 无法……无法……”说罢,他攥过于鸢的手。“鸢儿,你自小没娘,爹爹、总觉该加倍爱护你,才可填补你娘的空缺,我该予你更多的……却不想,不想……”
于常杉泪水滴答答拍在床褥,“却不想到此连累了你,年纪轻轻也要一同去了……”他紧闭双眼,不忍见于鸢。
于鸢不断安慰着他,稳定其情绪,但她深知,若不能完工,铸造局断然不会放过作坊任何一人,误了兵器交接,以至于国家战败,那是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若待那时,下场不会比自行了断好过半分。
三更,于鸢被拍门声唤起。
来人是李逸,他声色急促嘶哑,猛拍着于鸢房门。
于鸢当即清醒,因着除了李逸,他还听得院中有数人在喊着“火”与“水”。
她顿觉不妙,只着中衣光脚下榻,冲到门前推开,只见院中黑烟四起,火光高涨,险些烧着她房间。
院中皆是一波接一波拎水桶扑火之人,于鸢一脸求解模样看向满脸泪痕的李逸。
“于伯父……于伯父……他、他……”李逸牙直打颤,只觉有一团异物卡在喉咙,怎得也道不出那几个字。
于鸢顾不上思考,赤脚踩过地板,踩过泥水,踩过为浇灭的木炭,奔着往于常杉正房跑去。
只见于常杉房外屋内已有被浇灭的痕迹,两个郎正中围在于常杉床前。于鸢当即腿软,跪爬了过去,只见于常杉嘴角、枕上,皆挂着黑血,“爹爹……”
“于伯父咯血之症才见好,奈何、再经这烟气呛入,怕是……”李毅在其身后咬牙道出。
于鸢声泪俱下,双手紧攥着被角,“爹爹……爹爹……”
两郎中在一旁,一边喂药,一边把脉,给于常杉吊着一口气,他气息微弱,但仍凭着那口气缓缓道着,“鸢儿…爹,对不起你,先走一步……”
“若你能渡过此劫,必要、改变局面……为民……”
于鸢泣不成声,死死攥着于常杉双手,不肯放开,随着于常杉咽下最后一口气,于鸢抽泣骤停,随即嚎啕大哭。
届时,院中大火已被数十名工匠扑灭,一众人皆站于门前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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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巷客楼。
“伯父的事儿我听说了,虽非生父,但时日相处也理应伤心,节哀。”傅少青端起茶盏,漫不经心道,“希望于常杉的死,能改变你的固执。”
此言一出,已是憔悴无神的于鸢当即被激怒,一盏温热的茶,带着往日对其的不满隔空而下,直浇在傅少青身上,“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人,永远无法共情别人的苦难,我吃错药了今天来见你。”
傅少青处变不惊,只手抹下脸颊茶水,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