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鹤发童颜的仙师搓搓手，正有些为难，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晓羡鱼身上。

辞云这些年始终认为，自己当初那手一抖或许不是没有理由的。小咸鱼吃到了那一粒灵丹，走上了一条全然不同的道理，将来说不定会有自己的造化。

小锦鲤渡倒霉鬼，这不就是为她而生的机缘么？

晓羡鱼察觉到他目光，心中陡然生出不祥预感。

“小咸鱼啊，”辞云弯起眼，慈眉善目间隐带一丝狡诈，“为师一直相信你会有自己的造化，果然不错。如今机缘天降，此事交给你最适合不过。”

晓羡鱼：“……”

她觉得不太合适。

她一条自在逍遥的咸鱼，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得了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别的不说，她身为云山弟子到底也算是个渡魂师，虽是半桶水，可也不曾听说渡魂还能渡霉运的！

倒霉鬼该怎么渡，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晓羡鱼痛苦地想，要不还是让师尊换想想别的办法……

忽然，她的余光注意到奚元在看这边。晓羡鱼充满怨念地看回去，却见他安静地垂眼望来，长睫垂落，冲淡了一双点墨眼的瘆人鬼气，宛如寒冰化水，莫名柔和了。

他撑伞立在那，好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晓羡鱼愣了一下，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弯，最终闷闷地应了句：“……遵命。”

可恨，可恨。

这世道，连只鬼都这么眉清目秀楚楚可怜的。

她恹恹地想。

晓羡鱼答应渡魂，奚元便从商小公子身上离开，暂时栖居到了闻铃伞里。辞云真人将这宝贝法器托付给晓羡鱼，在她完成任务前，这伞连同伞中的倒霉鬼，都一并跟着她了。

任重而道远。

晓羡鱼不知这个任务该如何下手，十分发愁。次日清早，那商家小公子却忽然来找她。

商宴邪症刚好，需留在云山将养几天，便没有急着回瑶州。

小公子憔悴的面容肉眼可见好了许多，气血恢复，原本唇红齿白的好模样也显露出来。

他抱臂立在晓羡鱼房门前，垂着眼睨她：“那倒霉鬼怎么渡，你有主意了没？”

晓羡鱼老实回答：“没主意。”

闻铃伞就放在房中，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动静，那倒霉鬼奚元悄悄不召自显，撑伞立在晓羡鱼身后，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两人。

商小公子显然对此鬼阴影尚存，神色微微一变，方才的骄矜姿态散了大半。

阴冷逼人的寒气在房中弥漫，晓羡鱼冷得脖子一缩，头也不回地便凶道：“倒霉鬼，屋内打伞当心长不高！”

奚元：“……”

商宴看奚元面对晓羡鱼时似乎挺乖巧的，被凶也不敢说话，便大着胆子探头，盯着对方周身环绕的黑气说道：“他如此这般，必是生前缺德事干多了。”

谁知奚元眼皮一抬，目光凉飕飕地便扫了过来，森森鬼气仿佛随之流泻出来。

商宴愣了一下，下意识退了半步。晓羡鱼瞧他异状，转头看向奚元——

然而待她一回头，那种诡异骇人的气息便猛地散了个干净，奚元垂下眼睛，不见血色的唇微微抿成一线，看起来甚至莫名有几分可怜。

商宴：“……”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这倒霉鬼还有两副面孔？

“你提醒我了。”晓羡鱼突然想到了什么，“凡间常说行善积德，想要转运便得多做好事，福报自然会来……”

她思来想去，既然不知道怎样渡霉运，那不如反过来攒点功德，说不定二者此消彼长，任务就圆满完成了呢？

晓羡鱼打定主意，转身进房便开始收拾包袱。

“你要带他下山？”商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十分不赞同，“不是我说，这尊瘟神离人远一些便是在做好事了。”

奚元冷冷地望向他。

“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打算让他插手凡人是非。”晓羡鱼道。

商宴让奚元盯得背后发毛，“你的意思是……”

“云山魂术，源自祖师悲悯之心。他不忍见凡人逝后仍不得安生，徘徊在执念苦海中难以解脱，因而开创魂道，以渡世间孤魂怨鬼。”晓羡鱼眯起眼睛，“因此度化亡魂、了却执念，亦是在积攒功德。”

——倒霉鬼不好介入活人因果，那便介入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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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晓羡鱼带着奚元离开云山。

她平时虽然经常跑下山，但大多时候都只在山脚下的依云镇周围流连。依云镇上每日都有云山的值班弟子下山巡逻，隔三岔五的还会上门为每家每户作法驱邪避鬼，因而这片地方莫说什么孤魂野鬼了，就连一丝阴气也无。

附近阴气最重的地方，还是镇外二十里的一处乱坟山，那里多年前是怨气横生百鬼夜行的古战场，后来变成了云山弟子们的考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