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灵自有自的命数。
她重新出发,在山间渐行渐远。不赶时间,便走走停停,偶尔打只小鸟捞只鱼给小狸花加餐。一直走到饶城,这里地势高、排水好,没有遭遇洪涝,街道在雨后反而更加干净,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带上上伪造好的路引,换上男装作浮浪人的她安安静静地排队进城。
城里似乎在排查什么通缉犯,士卒不时挑几个身高与她相似的人出去比对。
出于好奇,她往贴在墙上的告示上看,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女装的样子,画的怪好看的……什么鬼啊,好像就是她上一个马甲。她最近得罪谁了吗?还是以前什么时候欠的债?
还好早些时候她处于习惯给自己稍微变了个模样,虽然这次的变化不大,比较省事,但还是男子模样,看起来就是个落魄但安分的浮浪人罢了。
士卒排查到她时,不出意外的迅速略过去。
在山里走了十来天,久不见人,不与人交流,她感觉自己说句话都累。
但是混在人群中的感觉挺好的。
就像是参观古镇一样将整座小城逛上一圈,这里就和后世被列为景区的那些古建筑没什么区别,只是人的穿着复古了些、街上没有电更不方便了些、高门大户门前没有列出名字和开放时间、刺史府里头也不是改建成陈列历史的博物馆罢了。
不过到底是比千年之后可能有的世界要安静且人少些。
就这般走着,街道上的人流忽然散开,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队伍在大道上驶来,引得许多百姓探头观望。
为避免拥挤,华浮生走上一座茶楼,预备在这打个盹休息一下。
吹走杯中热气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但并不打算去打招呼,转而望向别处。
邻座有学子在谈论,内容涉及朝政,分析得条理清晰。托他的福,华浮生听到许多最近发生的趣事,比如皇帝暮年,治理朝政心有余而力不足,储君无能,前几天被以德不配位之由贬为庶人……同期因余州水患,圣人抱恙,新太子监国,特派遣翊王来余州赈灾。
听到来赈灾的人员的时候,华浮生稍微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
余光忽然瞟到有个人径直向她走来,不是来问服务的店小二,却是顶着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的人。
阔别多日,他似乎成长了不少。
她开始有些烦躁。
“这位郎君,不介意我坐这吧?”见她不反对,萧应檀便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冒昧打扰,只是觉得郎君有些面善,心底便生出几分亲切之意。不知郎君是哪里人?”
“我?漂泊客罢了,不必在意。”华浮生淡淡道,给他到上一杯茶。
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冷淡,萧应檀还在为不期而遇的朋友而雀跃:“说来奇怪,我那与郎君相似的朋友也是一位漂泊客。突然消失之前我俩还能在月下酌饮、谈论古今,却不知为何突然杳无音讯?”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无所谓地回复着。
最近睡眠质量又变差了,心情也变得不友好,不想讲话,不想社交,什么都不想做。尤其不想这样突然的在街上与人交流,想尽快找个在人群之中但没人打扰的安全地方睡觉。
“你是……浮生吗?”
“是啊,怎么了。”
“我……是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没有啊。”
萧应檀盯着她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原来我就这般不重要,连朋友都算不上?还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
一夕之间,院子都落了灰,但被褥消失的很整齐。过了许多天,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不告而别。
当时他还安慰着自己,或许对方是有急事要离开没来得及通知呢?
她呢,本来是想去封信的,只是后来又觉得没必要。
把他当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网友吧。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在一段时间内相遇但最终都会分别的人。
就像那只狸花,救了是救了,感冒她也给它医好了,它也陪了她一路。到了绕城,食物不再短缺,她放它走,它也没回头,就此道别。
“没有人对我有利用价值。”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一种无形的屏障被她立起在他们中间,即便是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人却变得陌生。
“对不住,是我打扰了。”萧应檀看着她。
也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他觉得她特殊,但只是他的主观感受而已,别人没有必要在乎他的感受。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在起身告辞前说:“但是,我仍然很感谢有人能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样的、我向往的可能。”
嗯,随便。
华浮生自己给自己泡茶。如她所愿,没有得到回应的人知趣离开。
终于清静以后,困意却在留好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