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送走赵凛,沈宁钰也没有多待,沿着熟悉的路漫漫踱步,街边商贩的叫卖声充盈耳畔,她恍若未闻,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户门口立着一对石狮子的人家。
狮子威严,她儿时淘气,骑在上边玩耍,沈恒在一旁紧张地护着她。红门紧闭,上方牌匾高悬,将军府——是她的家。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垂头走出来。皇帝一直留着这座府邸,管家并一些无处可去的仆人依旧住在这里,必要时听沈宁钰差遣。
小侍卫跟在他身后:“您腿脚不方便,派个人跑一趟就成了。”
管家拄着拐杖墩地:“好你小子,嫌弃我了是吗?”
小侍卫委屈:“这不是担心您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怎么就不好好买我要的东西?说了多少次,给老爷夫人准备的祭品马虎不得,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他嘟嘟嚷嚷地拄着拐迈出门槛,待看清站在石狮子后边的沈宁钰,眼睛一亮:“小姐回来怎么不进去?”
沈宁钰看向他的拐杖:“天一冷,你的腿就疼,找宋语书看过了吗?”
管家拍了拍自己的腿,笑道:“宋大夫昨日刚来过,开的药正吃着呢,谢小姐体恤。”他侧身迎沈宁钰进门,沈宁钰回头对飞鸾道,“你带人去置办祭品,多教教他。”
她进入府邸,漫无目的地在院内闲逛。四周绿植大半枯萎,枝条在瑟瑟寒风里抖如筛糠,她穿过花园,来到空旷的演武场,一切都是旧时模样。她在这里跌跌撞撞地学剑练枪,她故去的家人们也从这个地方一点点走向战场。
她似乎看到祖父的严厉、大伯的倔强和姑姑的调皮,还看到年幼的沈恒习武时的笨拙,再一晃,那个笨拙的身影换成了小时候的她,沈恒扶着她的手教她招式,秦筝站在外围看着场中,笑容温婉动人。
她今日出门未带兵器,四处瞅了瞅,拿来墙角的长棍当枪,独自操练起来,行动间带起阵阵疾风。
脑海中飘过各种战场惨状,从沈明到沈恒,再到堆成山的将士遗骸,南煜和赵凛的话充斥在耳畔:“沈恒中了我的致命一刀,身上血流如注,还喊着死守城门……他的尸体被战马拖着漫山遍野地跑……全进了一群疯狗的肚子。”
“再利的刀,也有被主人抛弃的时候……被抛弃的刀,再也回不来了。”
抛弃。抛弃?
她挥舞长棍的手越来越快,招招凌厉,风声如刃,鬓角被汗水打湿也不知疲惫,不知过了多久,势不可挡的长棍突然被一股大力从中截断,半截木棍跌落在地,“梆”的一声响,她总算回神。
苏璟安不知何时来了,扔掉刀,一把将她按进怀里,手在她背后轻抚,咬牙切齿地说:“那混蛋对你说什么了?”
沈宁钰来不及开口就被他抱住,埋在他怀里左右摇头:“你让我先冷静一下。”
场边的管家总算松了一口气,把凉透的茶水交给下人:“再去泡壶新的。”
方才他端着热茶来找沈宁钰,却发现她在演武场练得入神,等待中逐渐发现她状态不对,当即让人去找苏璟安来。苏璟安正好听说赵凛见了沈宁钰,正要往家走,半路遇到沈家家仆,改道来了将军府,见沈宁钰发泄一般地舞棍,直接抽出侍卫的刀拦下她。
昔日闺房被下人打理得一尘不染,沈宁钰屏退下人,迎上苏璟安的眼:“你知我见了赵凛?”
他紧紧握住沈宁钰指尖泛凉的手:“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暗示我,我爹是被陛下害死的。”
苏璟安瞳孔一缩,正要开口,沈宁钰伸出手指挡住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淡淡道,“我也认为,他的话不可当真,但心里总有一个念头,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宁钰!”苏璟安紧张地握住她另一只手,“这些话只需说给我听就是了。”
苏璟安坐到她身边,让她侧坐在腿上,将她紧紧抱紧怀里:“这话被旁人听到,我怕你出事。”
“若真到那一天呢?”
“那我就跟你一块死呗。”
沈宁钰失笑,伸手捏住他的脸:“你还真是不要命啊。”
苏璟安握住她胡闹的手:“所以呢,你现在如何认为的?”
沈宁钰收了笑容:“我要找出真相。”
“如何做?”
“将计就计。”她把玩着他垂下来的发丝,“你不用担心。”
“沈宁钰!”他不悦,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我是你夫君,你拿我当什么?一次两次不让我插手。”
沈宁钰还没见过他对自己发脾气的模样,被这样连名带姓地一吼,惊了片刻,见他眉头紧凑,气势汹汹,毫不退让,明显恼火又隐忍不发,愣愣道:“你这是在对我发火吗?”
“我……”他耍起无赖,“我不管,你再跟我生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她含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