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你说小姐哭了?”
陈筹坐于书房内,听着孙斌的陈述略感诧异:“可知为何?”
“不知。”孙斌为难道:“小姐说是被风迷了眼……可是……”他心想,可是那么大颗大颗的泪珠,说是迷了眼,谁会信呢。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陈筹有些慌神,女儿自从北狄逃脱之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虽与他们亲近了些,可总觉得心情不佳。他蹙眉思考,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谈。
别家的闺女有了心事,大多是娘亲照料,可他家爱女自小便与他这个父亲相处更多。在军队里练武的时光也多过闺房里的琴棋书画,事实上他是骄傲的。
可越长大越发现,他渐渐不能与她愉快地洽谈,可亲父女之间总不该有隔阂。陈筹叹了口气,径直往清风居去了。
他在院子外背着手踱步,好半天也没踏进门去。
归桃出来倒水,差点儿一盆水浇在陈筹身上。她收回手猛然一惊:“将军!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您是来找小姐的吗?”
陈筹游移着目光:“小姐在吗?”
归桃点点头,张口便要叫人,陈筹忙制止住她:“诶诶诶!”
他将归桃拉远,朝院内张望了一下,见陈颂禾没什么动静,悄声问:“小姐近日心情如何?可遇到什么难事?”
归桃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道:“小姐确有心事,可并不与奴婢说,原来是与将军闹了别扭!”
她天真地以为是陈筹惹了陈颂禾不快,上赶着道歉来了。
“诶,你这孩子!”陈筹皱眉道:“若是本将军惹的,还会问你吗?”
“哦。”归桃吐吐舌头,随即疑惑道:“那将军为何不直接去问小姐呢?小姐亲口说的,总比奴婢随意揣测得准。”
陈筹不言语,好一会儿才道:“用晚膳时,叫阿颂来厅堂与我们一道。”
“是。”
……
暮色时分,斜日西行,白日里的风已然散去,此刻只剩下红霞,美得似画,空中几只鸟儿盘旋,皆若空游无所依。
缘来缘去,不过一片流云。
陈颂禾一言不发地在桌前坐下,陈筹与梁玉涵一左一右将她围住,大有逼问之势。
“阿颂,你心情不好。”陈筹道:“孙斌说你哭了。”
陈颂禾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复又垂下脑袋,没有不吭声。
梁玉涵倒吃了一惊:“哭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眨巴着眼有些无措:“为了午时被百姓在大街上拦住的事儿?”
陈筹也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颂禾听着两人这一来一回的问话,心中怅然,他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父母。自己上辈子于亲情一脉甚为无缘,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家,难不成也待不长久吗?她在心中不知叹了多少气,喉头也泛着酸。
蓼蓼者我,匪我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幼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带瘁。
不管如何,既然重活一世,无论结局怎样,她都会抗争到底。逃避不是她的性格,她喜欢坚强可靠的自己。与其纠结犹豫,不如直言出击,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答案。
“爹,父亲……”想通之后,陈颂禾便开口唤道:“我想问您,是否有一枚白玉玉佩,面上刻着一只猛虎……”
陈筹听罢忙应道:“是有一枚,乃是多年前陛下所赠,可调兵遣将,与军队虎符无异。”
陈颂禾咬着唇,不死心道:“可曾有过丢失?”
她晶莹的眸子死死盯住陈筹,才刚刚哭过,眼尾还是红的,带着一丝委屈和娇俏。
只要陈筹说“有”,她便相信他。
“没有。”
陈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给出肯定的答复。
“……”
“是吗……”陈颂禾彻底蔫了下来,她眼里希冀的光刹那间消失殆尽,连着回话都变得冷漠失温。
陈筹见陈颂禾似乎对那玉佩很感兴趣,想了想续道:“这玉佩极为珍贵,文为鹤武为虎,一共十枚,为父得其中之一。”
他说到最后一句,稍稍带了些傲气,面上也犹然生光。
“十枚?”本已心死的陈颂禾听了这话赶忙问:“竟有十枚!”
“是啊,”陈筹扬了扬眉,笑着解释:“文武各有五枚……”
“是哪五人?”陈颂禾打断道:“我说……爹爹……拥有虎玉的是哪五人?”
太好了,既有五人,那一定不是爹爹,他那么坚韧、那么忠贞,爱着黎民百姓和众将士如同爱着自己的亲人,怎会为了一己私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起初她很单纯,可身处皇宫这口染缸,再纯白的人儿都要被染黑的。她也只是要生存罢了,于是她也开始阿谀谄媚,伏低做小,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