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北狄王庭,晨曦宫。
荼磨大步流星地入了正殿,恰逢北狄王召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散漫道:“父君,听说您找我?”
北狄王正批着奏折,听见荼磨的声音手部动作不停,眼神也未予他半分,口中威严道:“玩儿够了?”
荼磨默然一瞬,转而又嬉皮笑脸起来:“父君说笑,儿子可不是在玩乐,是替我们北狄刺探军情去了。”
“哼,”北狄王一声冷笑:“你是我的儿子,我能不知晓你的心思?”他搁下毛笔,站起身来,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忙搀着他下了殿前的阶。
“听说你在星月宫抓了个朔国俘虏,现下如何?”
想起陈颂禾,荼磨低着头笑了笑,他一时之间没有答话,眼波流转,似乎在回忆与陈颂禾交手的细节,良久,他下了决定道:“瞒不过父君法眼,有关此人,儿子确有收获,不知父君可否听我一言?”
北狄王此时才正视荼磨,想从他面上瞧出些玩世不恭来,然而他这次似乎是认真的。
他这个儿子,文事武备样样不缺,身为他与司马绫清的独子,既有尊贵无上的身份,又不乏高谋远略的谋算。幼时虽一度顽劣,可越长大锋芒越露,北狄王略有欣慰,若是能沉稳一些,他即便是立刻退位予他做太上皇也是可行的。
他挑挑眉道:“说吧!”
……
“店家,上一壶好茶!”
话说陈筹与陈颂禾策马前行没过多久,暴雨果然倾盆,两人抵挡不住雨势,拴了马暂时歇在一处茶摊下。
“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陈筹与陈颂禾对坐,皱着眉吐出这么一句。
颂禾没有应声,她的目光落在檐下瀑布似的雨帘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陋的茶摊里不止歇了他们两人,除店家外,前侧的几张老旧木桌上皆有人歇脚,一副江湖人的打扮,硕长的大刀就摆在木桌的一角。
陈颂禾撇了他们几眼,又收回了目光。
陈筹不知想到了什么,稳声开口:“近日事故多发,碰上这打仗的时候,有些地方又连日大雨,冲坏了屋子和庄稼。据说上京内也不甚太平,已经有好几位平民女子遭人掳了去,至今生死不明,大理寺正忙得焦头烂额,也没个说法。就连前些日子奉旨和亲北狄的六公主,竟也遭了强盗劫杀,死在了北狄境内的官道上……”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颂禾却有些走神。猛然听见陈筹提到了自己,她晃着脑袋清醒了一下,忙开口问道:“六公主是遭强盗劫杀,爹爹如何得知?”
陈筹也是一愣:“不过口耳相传,道听途说罢了。”
不,绝不是强盗,那伙人训练有素,杀起人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击毙命。还有那虎纹玉佩,也像是她朔国所产,这是极重要的一条线索,要不要向爹爹探探口风呢?没准他知道有关玉佩的消息。
适时店家托着茶壶来到两人跟前:“客官,您要的茶来喽!”
暴雨猛然落下,店家的声音淹没在落雨声中。
陈颂禾安静了一瞬,还是斟酌着口吻对陈筹道:“爹爹,你可知……”
话音未落,只见陈筹眸光一闪,手起刀落,一剑砍倒了那送茶的“店家”,陈颂禾一惊,飞速拿剑起身闪避一旁,这才瞧见那“店家”右手借着茶壶的掩盖,正握着一把尖刀。
她暗叹大意,心下不觉一沉,既然是刺杀,必不可能只有他一人。
果然,见“店家”失败,前面两张木桌上假意喝茶的几个江湖人也握着刀冷凝着陈家父女俩。
棚下正风雨交加,呼啸而过的风卷着雨丝打湿了陈颂禾的头发,黏腻腻地贴着头皮,令她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刻落雨好似静止了时间一般,雨粒在陈颂禾眼中滴落地缓慢,砸在刀尖上,绽开一朵清澈的花,只是不久之后,这清澈的雨花将会变成腥红的血花。
两方都严阵以待,握刀屏息,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
……
“呀啊啊啊——”
雷声轰然,可显然是对方进攻的长声怒吼更为刺耳,陈颂禾不再犹疑,拔剑飞身上前。
陈筹一手把着柱子,借力周身一绕冲进了雨幕,几个杀手见状,也朝他冲了过去。
颂禾弯腰躲过一击,顺手掀起了一张木桌,砸倒了猛然朝前冲来的两人,他们刚要咬牙站起,颂禾已然立在了他们面前。
“唰——”
一抹血色自脖颈处流淌开来,两人白眼微翻,缓缓倒在了地上。
陈颂禾一剑解决两人,手却有些颤抖,陈颂禾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身为华黎的她是。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有一种战栗的快感,但这快感却似乎想让她堕入深渊。
她用左手按住不受控制抖动的执剑之手,望着还在雨中厮杀的陈筹,心下强迫自己浮起些勇气。
杀手一共也就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