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祝祈岁,凶现险生
夜幕如瀑,低垂在原野之上,今夜无星也无风,只一轮圆月孤单单地挂在苍穹。
是个满月。
沃野最神圣的地方便是祭场,是一个昭示吉凶,祭拜典礼的广场。广场中央立着甘木支成的祭台,每到盛大的节庆日,盏盏长明焰就会在四周燃起,不拘是什么族类,都会来篝火晚宴上饮一碗阿妈们亲手酿的醴泉酿。
老族长通常会在典仪行完之后,杀肉分食,各个族众也会施己所长,争艳斗强。彼时,鸾鸟自由而歌,凤鸟自在而舞,酣畅兴起了,年轻之辈或会拼酒、或会行酒令,姑娘们会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阿妈们总是沾了醴泉水,聚在一旁为他们祝祷,欢至天明。
鸾因从小与时昱一起长大,只是从前浑浑噩噩,只当时昱是个叽叽喳喳的鸟雏儿,此刻看他远远走来,衣袂翩飞,她才恍惚惊觉,不知何时,时昱竟长成了个芝兰玉树,朗月入怀的样子。
及至身前,他的双眸在触及她的那一刹那,艳光四射,鸾因终于知道今夜天上的银河都去了哪里,并非别处,而是悉数没入他的眼中。
时昱嘴角忽然扬起弯弯的新月,绵绵软软地喊:“姐姐......”
老族长在旁边猛咳一阵,瞪了他一眼,他忙抿唇敛笑,只是眼睛还是朝她频频投来,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清甜。
主礼冠司的祷告尾调悠长,回荡四方:“敬告天地,日月星辰,愿我族繁荣长生,历久不衰;敬告先祖,吾辈英才,愿我族久安永顺,子孙康健......盖循天地之始,去向万物之母,谷神不死,是谓玄牝(pìn),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今羽族鸾鸟一脉第十七代少主,长鱼时昱行礼加冠——”
时昱面朝老族长跪下俯首,老族长眼眶微红,从侍从呈上的托盘里取过金色光羽华冠为他束上,系攒之手微微颤栗。
“行唱祝——”
时昱抬起头来望向鸾因,只见她从焚烧的火焰上取来一枝甘木芽,施了青焰之术,绕他周身三巡,点于他眉心之上,辅以法力,缓缓吟颂出羽族祈福避祸的祝由。
少年的眉眼虔诚真挚,似眼有皓月星波,缱绻笃信。在口中落下最后一字时,她从善如流地将两重焰火推向他,唇齿轻启,吐出一个:“去!”
赤青之火顿时将他包裹起来,于他的周身环绕,盈盈不绝,却不伤他半分。
他起身,火光相应,鸾因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又定定看了一眼,而后纵身一跳,化身原形一飞冲天。
赤金华冠化为头顶金色寰羽,绚烂璀璨的流光在祭台之上盘绕成环,于漫天划下靛青色的光明。
“礼成,叩首——”冠司跪下大呼:“恭祝少主终岁遂意!振兴我族,繁华永昌——”
族人纷纷跪下,附和:“终岁遂意!振兴我族,繁华永昌——”
老族长满目欣慰,朝台下挥手示意:“好!愿我沃野各族,长顺久安,繁荣永昌!启,醴泉酿!”
呼好声登时不绝,嬉笑怒骂间,有陶盆碰撞的叮咣作响,有搬肉立架的呼喝划一,有的向阿妈跑去取酿,还有的正喊来鸾凤奏歌,三三两两追逐嬉戏。
未见过人间,她却从不嫌沃野日长。
鸾因刚与女孩儿们调笑完,才从拉手的胳膊下钻出,恰巧时昱俯冲而下,变幻人形站她跟前,她不禁与有荣焉地赞道:“行呀,玉树临风,像个人样儿了。”
红晕浮上时昱面颊,他羞赧地低下了头,只是一瞬又抬起,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拉过她的手,去扯自己头上的一簇金发:“姐姐,我成年了,我终于成年啦,你看,我的金羽比其他羽族男儿都......”
话还未说完,就见爷爷撩起袖子,一个挥手便向他袭来。
时昱眼皮子一跳,想也没想就闪到鸾因身后。
老族长像是积压了许久,边撵边骂:“好你这个臭小子,我千叮铃万嘱咐,叫你行礼时务必端正稳重,当着众人,你居然还调笑鸾因!顽劣不堪,你让我将来怎么放心把沃野交给你!”
时昱在后面咧嘴,边跑还不忘嘟囔:“可我好多天没见姐姐了,什么冠礼规矩,斋戒沐浴的......”又朝鸾因探身:“姐姐,你近日在忙什么?有没有想我?”
鸾因一边跟着转的眼花缭乱,一边还得陪笑阻拦,闻言扭头狠狠剜了时昱一眼。
时昱朝他灿然一笑。
眼见老族长横眉冷目,怒气更盛,刚一个“你”字出口,鸾因终于逮到他衣袖调停:“族长爷爷您看,好在他今日也没什么大的差错,流程上规规矩矩,整体还是稳健持重的,道理嘛,往后可以慢慢教导,此刻众目睽睽,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鸾因的话在老族长面前向来管用,他终究颇给面子地停了下来,但仍气不过地指着时昱:“臭小子,你要是有鸾因半分端庄,我也就少操点心、多留点命!”
她心虚地讪笑了笑,又听老族长道:“鸾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