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
来一趟衙门,宋宛辛顺便领了上个月的例银。
头顶日头正毒,这几日天气回暖,已有几分入夏的势头,她看着时辰到了正午,才察觉肚里空空。
“将……”见路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少女又改口,“郎君怎么来了?”
裴宴临长身玉立,站在衙门口等她。
他生得高挑,站在人群当中尤为突出,加上宽肩窄腰,面容俊美无双,往来少女纷纷驻足,不知是哪里来的落魄郎君,看着他面颊羞红。
奈何少年一双凤眼目不斜视,周身气压极低,稍有人走近他便面露不悦,有些少女大着胆子走前几步,又被他肃穆的样子吓退回去。
见宋宛辛走出来,他仍是一脸不悦,确认了屈少瑾没和她一起,他的脸色才稍稍转晴。
“你在衙门当差?”
“算是吧。”
梵城地处边城,山高皇帝远,几乎脱离北宋朝廷的管束,于是此地黑商泛滥,鱼龙混杂,不光是大理人和北宋人,连回纥和蛮夷人都来分一杯羹。
梵城衙门形同虚设,县丞师爷见事能躲则躲。有案就装模作样探上一探,探不下来就草草结案,从不较真。
屈少瑾作为梵城捕头,算是整个梵城里最积极的官儿,他一心向政,梦想有朝一日升官进京,做个京官。
他空有一腔热血,到了验尸、搜证的时候却犯了难。
衙门不养闲人,只有一个杀猪的老曹偶尔来帮忙,算半个仵作,猪肉摊忙的时候,他一个案子拖上一个月都破不了。
某次机缘巧合,屈少瑾在街上逮到宋宛辛,就此拉她入了伙,成了衙门里的的一名仵作。
没想到面前这个爱哭怕黑的的骄矜女郎竟是个仵作,裴宴临五味杂陈,不知该做何反应。宋宛辛以为他嫌自己与死人为伍,垂目有些失落。
“所以那个捕头知你是女郎?”
“啊?”
这一句把少女问懵了。
“应是不知的,他从前以为奴年纪尚小,声线尖细,说奴看上去没有阳刚之气,我想着女子在衙门行走,多少还是没有男子来得便利,就没有出言否认。”
裴宴临轻哼一声,快步走在前头。
“郎君慢些,奴买点粮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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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风冷,裴宴临顶着一身的伤,白天出了门,现下身子又有些发热。少女把冷水汗巾递给他,转身又去了厨房忙活。
炊烟升起,裴宴临看着一侧的屋内少女忙碌的身影,有一丝恍惚。
作为皇子,他从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一切,大至习武、骑射、上书房,小到每日膳食、穿衣着装,他的每一刻钟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从来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也没有人问他要不要休息。
哪怕到了边关,远离皇城,远离父亲和母妃,他仍然时刻绷紧神经,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虚度一日,原来是这样惬意。
“郎君可好些了?粥好了,奴先放在这里。”
裴宴临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粥,再瞧瞧少女端着面条,热气扑面,里面的肉末和猪油散发着香气。
“我碗里的肉呢?”
宋宛辛领了例银,难得多给自己放了几块肉,吃得正香。
“将军是病患,这几日不能沾荤腥,你若是嫌白粥味淡,奴给你加点盐可好?”
岂止味淡,简直形同白水。
两三口将白粥喝尽,面前又递来两枚丸药。
“药在厨房里煮着,再等半个时辰,将军记得就着汤药把这两枚丸药一起服用。”
“何意?夜深了,你还要出去?”
少女将头发绾起,露出白嫩纤长的脖颈,说话间声线柔柔,娇羞不已。
“奴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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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气氤氲,宋宛辛泡在热水中舒爽叹气。
忍了一日,她终于有时间好好沐浴一番。
昨夜忙着照顾裴宴临,今晨也只是浅浅擦面,宋宛辛只觉身上烟灰、水藻、雨水和血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周身重新被兰草的香味包裹,她在浴桶里心满意足的小憩,只是后背伤口初愈不宜久泡,她微微起身,伸手去拿沐巾。
在凳子上翻找一圈,少女愣在当场。
裴宴临迈步来厨房盛药,听见一旁浴房里水声叮咚,侧目看去,目光幽然。
正准备离开,宋宛辛微微颤抖的声音从浴房传来。
“是将军吗?”
喉头上下滚动,少年眼眸又深邃几分。
“嗯。”
“奴将沐巾落在卧房,可否烦请将军替奴拿过来?”
少年挑眉,看着卧房里整齐摆放在架子上的沐巾,嘴角多了一丝玩味。
宋宛辛静静地坐在水里等他回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