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旅
棣默默想。
她出生的晋省山遥路远,长大的老宅已经变卖,公寓只是暂居,孔家更不是归处。至于牛津,亦或者美国,则更更不过羁旅中一落脚之地罢了。
天下之大,何处可归?
心中作如此凄悲的念想,面上却愈显强硬。唐棣端起小满熬好的药,虽苦得蹙眉,碗底药渣也没滤净,但她未置一词,三两口吞咽下肚。
一碗滋补药,竟被她喝出了摔杯酒的气势。
干了药碗,冲莫弈利落地一颔首:“今日便告辞了,多谢莫医生关照。等到下回心神不宁时再来求您。”
莫弈心知不过是漂亮的场面话,这时候,他只需要同样的点头微笑:“承蒙厚爱,慢走。”即可。
但鬼使神差地,他却道:“唐小姐若觉得莫某的医馆有助于您放松心神,不必等到不宁时。随时都可以来。”
“我日日都开门。”
唐棣本迈开了半步、准备离去的脚顿了顿,收回来。
她惊奇地想,他竟然在留我。
为什么?想赚钱?还是想借此机会与她相熟,从而攀上她的关系?
但她一扭头,莫弈正坐在木台后翻读古书,耳畔发丝垂落下来,灯火悠悠,比寻常还要美三分,眼角小痣如能灼人。
泪痣,此名取得好。
那就是一颗泪,一颗不会落下、也不会消失的泪,使它主人的眼神永远带有几分温柔和怜惜,叫被注视之人不能不动容。
两厢对望着,唐棣神采中方才冷似刃铁的寒气不知不觉地消散殆尽。
她重又变回了一朵春花,嫣然笑道:“好。”
“莫医生既都这么说了,我倒没有不来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