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蓝色衣袍,宽大的腰带上别着镶金戴宝的三把匕首弯刀长刀,黑眸锐利又阴翳。
他们勒马于仪仗队前方,坐于马上,傲视着。
仪仗队中有皇帝钦点的送亲使臣朱大人,朱大人吩咐队伍停下。
陈月离见马车停伫,撩开一点车帘,向前方看去。
只见朱大人已下马,正一脸讪笑的与对面为首的蓝袍男子交谈。
男子神情倨傲,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似是说了什么,引得朱大人连连躬身,背脊弯的如煮熟的红虾。
男子又说了几句,在朱大人震惊的神情中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不屑的目光慢慢挪到马车之上。
男子的神情本是高傲冷漠,眼中神采却在看过去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陈月离心口一跳,忽地放下车帘,攥紧了手心。
那个眼神,令她不安。
“那是漠北王庭的赤坎王子,漠北王的长子。”身后少年靠在车壁边,褐金色的眸中夹杂着一丝晦暗,他看着女子侧脸,继续道:“看来,你们并没有达成一致。”
陈月离讶然的转身。
是啊,连他都看出来。
若这些人是代表漠北王来迎亲的,怎会只派十几人的小队。
又怎会是如此倨傲的姿态?
难道…
漠北王并不打算娶她?和亲,是陈国一厢情愿?
陈月离被这个荒唐的念头惊得脊背透凉,跋山涉水而来,若是两国根本没有达成一致,那岂不是又要返回国都。
“这算不算你说的,绝境中的生机?”少年忽然道。
陈月离抬眸,迎上他透彻的目光。
他面色苍白,俊秀的脸上洋溢着一抹笑意,显得神采飞扬。
陈月离的乌眸依旧沉静如水,眸底划过一丝浅浅的异样。
“若是这样,那么,快要打仗了。”
…
确实,赤坎王子是来驱赶他们的。
他表示,漠北王庭不屑于与陈国联姻,至于公主与公主身后几十抬的嫁妆就更是看不入眼。
他们漠北国已决定要和中原开战,将昭宁公主拦在墨脱山下,便就是他们下的第一道战书。
再次登上墨脱山,陈月离才觉得此事真是戏谑可笑。
陈国国君眼巴巴的将女儿送到别人家门口,企图以此来讨好,求得短暂的和平,却不想人家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能全须全尾的返回,是漠北王的仁慈,也是羞辱。
但月离不知为何总觉得内心不安,特别是想起赤坎王子看过来时的目光,她更觉得心里发毛。
该如何去形容那个眼神,
傲然又淡漠的外表下,一双闪着炯炯精光的眼睛,即使面无表情,也令人为之一振。
她反复思考,最后得出了答案。
那个眼神。
是狼,看到猎物时的目光…
……
夜幕降临,陈月离一件一件卸下钗鬟,看着采杏高高兴兴的将那件华丽的红色嫁衣叠放进箱奁中,嘴里还哼着不成曲子的小调。
“他们都对我侧目以待,唯独你,开心得很。”陈月离瞧了采杏一眼,将心中的隐忧放下。
采杏关了箱,跪坐到陈月离身前,圆圆的脸上笑意浅浅,“公主曾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日夜祈求神明,甚至…都不想活了,如今公主不用嫁去塞外,不用侍候六十岁的漠北王,也算遂了心愿,采杏为公主感到高兴。”
她眸中清亮,眉眼弯弯,颊边笑意不减,“公主,宫里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这么多年,我们也习惯了,以后,只要我们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便还是过得下去的。”
她年纪尚小,只求安稳与裹腹,丝毫没考虑过往后的处境。
回宫,她失去了价值,皇宫是否还能容得下她。
见她一脸天真,陈月离不忍再言,淡淡一笑,嗯了一声。
她们宿在帐篷中,一夜朗月繁星,一片静谧安宁。
待到第二日启程之时,陈月离蹬上马车。
马车中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少年的身影,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坐塌上的被衾叠的整整齐齐。
“怎么也算他的救命恩人,走的时候也不打声招呼。”采杏跪坐在陈月离身侧,嘟囔道。
“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救命恩人。”
“奴婢只知道公主喜爱看书,竟不知公主看得书里面还有救人治伤的东西。”采杏仰起脸儿看她,满脸崇拜,“公主真厉害。”
陈月离噎了噎,干笑一声,顺手拿起放在榻边的医书。
“咦,这是什么?”
采杏盯着她方才放书的地方。
陈月离垂眸看去,只见榻上放着一把刻着精巧图案的小刀,刀柄金银装饰,刀鞘镶嵌着绿色的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