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旧绢就怕卿拭泪 漏夜探只盼侬展颜
今夜宵禁后。”
是夜。亥时四刻例行宵禁,各宫道禁内人、内侍等随意走动。从惠蹑手蹑脚起坐,欲绕过纾臻,并不愿将她扰醒。孰料纾臻登时睁目道:“姊姊去方便?”从惠答道:“正是。我去去便回。”
纾臻半支起身:“夜风寒凉,姊姊且披件衣裳再去!”从惠自架抽得褙子,少焉入得俞从馥寝房,俞从馥啧啧称奇:“夜探爱侣,美谈一段呀!”
子时一刻,风声渐紧,纾臻因极畏风啸声,久不得眠。盘算时辰,思及从惠应归,等不见她,意欲披褙去寻。她才挣扎起来,遽听隔扇微响,想大抵是从惠回来。这时辰她高热复起,遂躲回暖被之中。恁人渐近,纾臻觉察异样,坐起欲呼,孰料他比噤声手势:“是我。”
纾臻尤觉陷寐,故狠掐臂膊,今上速阻:“这是做甚么!”见她泪盈于睫,半晌不曾提半字,遂翻她袖口摸脉,料于女官诊断所差无几,略有歇心:“药汤每日均是照时服用?”
纾臻抹泪:“端的是良药,只是奴每常吃不得,屡屡呕出去。”他颦首蹙额:“此病发于心,心怨不解,则病难愈。有甚么话……你说就是。”纾臻只静静凝睇他,才要启唇,两行清泪率先滚落,真正是“欲语泪先流”。
犹比万箭攒心,今上感痛逾常:“我恒常信你。你定将呈札子的黄袋封于匣内。只是受绮、费等宵小暗害,故而蒙冤。”他取绢为她拭泪:“翘翘,别哭了。傥心绪不佳,病便好得愈发慢。”纾臻果然停眼觑他,今上抚她胸膺道:“我信你,我永远信你。我盼你能达心之所冀,夙愿得偿。纾臻,做你愿做的罢。”
语毕他欲起,纾臻骤然拉他手腕,今上便道:“我写一帖药方。”纾臻赧然松手,他书毕,以砚压妥:“明日教唐内人拿去御药局,照此方熬制药汤。我开的药,你总情愿用些罢?”
语毕他回榻前:“我尚携了些蜜饯来。你服药程终难免唇舌泛苦,食甜或能缓和些许。”纾臻不语,只默默注视他。今上抚她额,见热逾于常,遂道:“我叫人煮药来罢!”
纾臻重握他臂,摆首:“药石无用。官家陪奴坐片刻,奴便全好了。”今上无奈:“纾臻,你这是病糊涂了!”她不肯释,今上环顾房中:“你夜里歇息是燃灯而眠?”
纾臻颔首:“奴惧黑。况且遮一道幔帐,只有隐隐的亮。只有见到亮光,奴才能安心。”他抬臂欲替她拆幔,孰料纾臻不愿,今上终牵她手道:“纾臻,你尚在病中,必得好生歇息。”
她紧握那只手掌,闭目道:“原官家赐奴两条旧绢,奴已然尽懂。何须官家漏夜前来,傥着了凉风,回去作病可怎生是好?”他替她暖手:“我不亲眼瞧瞧你,也不得安心。”
纾臻霎时睁目:“奴已吃了副顶顶好的药,这病就快好转了。”今上替她拢拢锦被:“你好歇,我需回去了。”见她欲撑身起来,他拍抚她背道:“我将将掖好的。”
纾臻小声道:“官家,奴眼睛疼。”他凝望她半晌,见她眼坠血丝,眼圈亦熬的通红,他替她顺顺鬘发:“总是垂泪,眼怎能安?”纾臻猛然掩唇咳嗽,今上倒了半碗清水,纾臻并不饮,“官家请回罢,奴不妨事了。”
他虽不忍,但知不可耽搁,遂再四叮嘱纾臻宽心调养,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