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坏蛋
小姑娘很虚弱,先前撑着没睡,这次看到祁无后,安心地笑起来:“谢谢小姐。”
祁无看出来她已经很累了,此时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说话。
小姑娘把自己的身份文牒递给祁无,用了很大的力气,开口:“小姐,从今往后奴婢就是您的人了。”
她说完,头靠着枕头,渐渐昏睡过去,祁无将她的身份文牒交给容安:“她需要入奴籍吗?”
山下的事情祁无是不太懂的,过去总是好奇,追着父亲和山下上来的人屁股后面问,幻想着多种多样的人生,如今事到临头,却发现普通百姓、尤其是妇女的生命比尘土还轻。
“这个看你了,你是她的主人。”容安轻声回答,他时不时朝后厨看,那里的伙计正在煮药,而他只是在监视。
“算了吧,她跟着我就行,入了奴籍就不好脱了。”祁无仔细看着这张简单的身份文牒,上面有小姑娘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字,“招娣?可怜的孩子,父母都不愿意给她姓,她却愿意卖身葬父!”
祁无说着有些气愤,无论身份尊卑,皆以生儿为荣,生女为耻!凭什么女子不能为官为将为天地人皇?!
她越想越气,握着茶杯的那只手猛的使劲,白瓷茶杯瞬间碎成了三块,容安瞧着她指腹流血,轻声问:“想什么呢?至于伤害自己吗?”
祁无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没有啦,没有很生气,只是稍微用了点劲。”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绢擦去血,然后整个捆在伤口上,伤口终于有了痛感,她拧着眉忍住。
“不痛吗?”容安问她,“抹点儿药吧,这么捆着会留疤的,我怕你看见伤疤不开心。”
少年的关心别扭得很,让祁无想起第一次见李铎时扭伤了脚,他的关心与容安完全不一样,像是排练过千百遍。
容安看她在想事情,忍不住咳嗽两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祁无回神后忙着道歉:“对不起,我想事情了,你那儿有药吗?”
身为一个少年将军,身上总会带一瓶基础金疮药,但是这药过于烈了些,应该不适合祁无这样的女孩子。
他犹豫的模样被祁无看在眼底,她打算逗一逗容安:“容少将军,您不会出于礼貌才关心我的吧?”
他听完,脸一下子就红了,忙为自己辩解:“不是啦,你既然懂药,应该闻得出来。”
祁无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小瓷瓶,看材质能看出不是什么好货色,她打开瓶塞,用手往鼻子扇味道,浓烈的药味熏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确实不适合我。”祁无笑着将药粉倒了部分在茶杯中,“不过用老鹰茶稀释一点儿就好了。”
她用手绢沾了稀释后的茶缠在伤口上,药与伤口的碰撞让她痛呼出声,很快又淹没在下一波痛苦之中,再然后痛感麻木,她的表情恢复如常。
店家让伙计清扫了茶杯碎片,将账记在账本上,收了容安的银两,再次露出讨好的笑容。
“公子,小姐,药熬好了。”后厨来了个小姑娘,捧着托盘放到两人之间,显然她以为这药是熬给祁无喝的。
祁无笑着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容安掏出十枚铜板给伙计当辛苦费,小姑娘谄媚地接过铜板,连续鞠了三个躬,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
祁无右手受伤,只好用左手食指指腹去触碰瓷碗外壁试冷烫,忽然想起在小招娣脖子上的勒痕,便收回手,轻声问容安:“你那儿有活血化瘀的膏药吗?”
他点点头,从怀里又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瓶,轻声说:“你看这个可以吗?”
祁无打开瓶塞,用左手食指沾了少许抹在右手手腕上,好好的手腕当即感到一股又辣又烫的烧肤感,她点点头:“应该可以,你让店家一会儿送点儿热水上来,让他们放到门前,敲三声响就行,我先上去看看招娣身上的伤。”
推开客房门,祁无一眼就看到窗外阴恻恻的天,空气中一股木头的霉味儿钻进她的鼻腔,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将托盘放到桌子上。
她前脚刚进屋,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如她要求三声后结束,紧跟着她听见对方离开后越来越轻的脚步声。
她开门把水盆端进来,用左手试试水温,不烫不冷,便沾湿帕子,脱去招娣的衣裳,寻着她的外伤,擦着她的外伤,再抹稀释好的金疮药,又用活血化瘀的膏药抹在她的淤青处。
处理伤口是件难事,她的医术是从一位被追杀的江湖郎中手里学来的,全是皮毛,若是身体深处的毛病,她可看不来。
她擦拭着招娣的身体,看着这副小小身躯没一处完好的皮肤,心疼起来。
若是早些去寻招娣,她就不会遭此毒手,祁无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忍着想杀人的冲动,继续上药。
招娣的臀部有伤,是鞭伤,是祁无最熟悉的伤口模样,她在无名,在父亲的教导下用得一手好鞭,那皮开肉绽的臀部,甚至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